男女主角分别是罗铁柱罗轩的现代都市小说《小富即安少年郎罗铁柱罗轩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你我当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塬的边。董志塬地处陇山以东,是陇东高原的一部分,也是黄土高原最大的一块原面,号称天下黄土第一原,古称豳(bin)地,今属大周北地郡。大周立国至今二百余载,也曾北击胡人饮马瀚海,也曾西出阳关阵斩楼兰,可惜后世子孙不孝,国土越守越少,丝绸之路断绝百年不说,连大半个凉州都落入了羌胡之手,只能依靠萧关抵抗东进之敌。萧关之后便是北地郡,近些年郡内百姓时刻受到羌胡侵扰,导致人口锐减,形势越发危险。为应对越来越严峻的战争形势,郡守特意下令郡内男女十六岁以前必须成婚,超过年龄尚未婚配则课以重税。上行下效,各县官员为完成业绩赤膊上阵,亲自充当月老为境内男女保纤拉媒。“狗子起床,县衙的差爷马上到村口了。”大清早的罗轩回笼觉睡的正香,...
《小富即安少年郎罗铁柱罗轩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塬的边。
董志塬地处陇山以东,是陇东高原的一部分,也是黄土高原最大的一块原面,号称天下黄土第一原,古称豳(bin)地,今属大周北地郡。
大周立国至今二百余载,也曾北击胡人饮马瀚海,也曾西出阳关阵斩楼兰,可惜后世子孙不孝,国土越守越少,丝绸之路断绝百年不说,连大半个凉州都落入了羌胡之手,只能依靠萧关抵抗东进之敌。
萧关之后便是北地郡,近些年郡内百姓时刻受到羌胡侵扰,导致人口锐减,形势越发危险。
为应对越来越严峻的战争形势,郡守特意下令郡内男女十六岁以前必须成婚,超过年龄尚未婚配则课以重税。
上行下效,各县官员为完成业绩赤膊上阵,亲自充当月老为境内男女保纤拉媒。
“狗子起床,县衙的差爷马上到村口了。”
大清早的罗轩回笼觉睡的正香,破锣嗓子传入耳中惊的他一个激灵当场坐起,睁眼却发现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漆黑,只好边摸索下床便骂道:“说多少遍了,别叫我狗子。”
狗子是罗轩的乳名,也不知道谁传下来的谣言,说小孩名字取的越贱就越容易养活,因此很多人家的小孩都遭了劫,乳名取的那叫个接地气。
罗轩是后世穿越来的,三岁便觉醒了前世记忆,对狗子这个乳名嗤之以鼻,谁叫就跟谁急。
可惜他年纪太小没有威慑力,越折腾别人反而叫的越欢。
罗轩气咻咻的爬下床,刚拉开房门就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门前,身体被阳光照耀的金光闪闪,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罗铁柱。
老爹也是暴脾气,一巴掌呼出直接骂道:“敢跟你老子大呼小叫的,想造反呐,快点收拾,县衙的人马上到,特意点名今天必须把你的婚事解决掉,虚岁都十七了还不成亲,想气死你老子我。”
老子三十一儿子已经十七,在后世人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罗轩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当场跳脚吼道:“我才十五,十五,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呢,谁爱虚谁虚,我不虚。”
哪个天杀的发明的虚岁,没事闲的。
老爹继续说道:“你就是六岁今天也得给我把亲成了,老子还等着抱孙子呢,我去村口迎接县衙差爷,你后面过来。”
说完迅速转身,留给罗轩一个背影。
罗轩同样转身回房,继续坐在床边发呆,感叹自己命运不济。
其他穿越者不是皇子就是王侯,自己也不知得罪了谁竟被一沉到底,穿越了还是个屌丝。
这不白穿越了吗?
刚过来那会家里住的是茅草屋,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他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十岁那年终于忍不住露了一手,烧了窑砖给自己家盖了三间大瓦房。
没有玻璃,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门一关便彻底陷入漆黑。
这可以忍,只是枪打出头鸟,砖窑没开几天就被县里的世家盯上,那时的罗轩自然保不住这份家产,便提出砖厂由村子继续经营,烧出的砖只卖没世家,不得私自销售,价格方面自然低的可怜。
那个世家也不敢将全村人都得罪,便点头同意,多年来双方合作还算愉快,他所在的罗家湾也凭借砖厂一跃成为县里的富村,只是后来罗轩再也没搞过其他发明,打定主意吃砖厂的老本,谁料时间如梭,一转眼便到了结婚的年纪。
提起这事罗轩又一肚子火。
父母催婚也就罢了,现在连官府也来添乱,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管父母还是官府,催婚都只为完成任务,根本不顾当事人的感受,跟谁成亲不重要,婚后有没有共同语言,过的幸不幸福也不重要,结了就好,简直乱点鸳鸯谱。
人生大事罗轩自然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从床下翻出一个自制的简易双肩包,随便塞两套换洗衣服,又去厨房带点干粮,最后跑到老爹卧室翻出老爹藏钱的匣子。
不等打开一名八九岁左右的小孩便冲了进来,愣神片刻立马呵斥道:“哥,县衙的人来了,爹让……你又偷钱,我告诉爹去。”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罗二狗,他母亲就是生这小子的时候难产走的,兄弟俩关系一般。
罗轩招手笑道:“分你一半,别跟爹说。”
罗二狗大喜,立马跑过来等分钱,却被罗轩瞅准机会暴力干翻,拉到院子用床单绑到树上说道:“回头跟爹说声,我去郡城发展了,以后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客死他乡,混不出人样就不回来了。”
说完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背起双肩包扬长而去。
约一刻钟后,老爹带着一群人冲进院子,除了村里的叔伯兄弟之外还有两名穿皂袍的衙役。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罗二狗,罗铁柱迅速冲上,取下罗二狗口中的抹布问道:“你哥呢?”
罗二狗委屈巴巴的说道:“他偷了你的钱说要去……”
罗铁柱气的骂道:“这个逆子,他知道郡城怎么走嘛他,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着急有人比他还急,围观群众还在面面相觑,领头的衙役便迫不及待的喊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来之前县令大人特意交代,让这小子至少娶三个呢。”
县里人少,人口的增长数量跟官老爷们的政绩挂钩,谁敢不重视?
罗家村是出了名的富村,罗铁柱又是村里砖厂的厂长兼首富,家里光良田就有二十亩,他的长子县衙可是寄予了厚望的。
衙役今天过来就是为给各村的单身男女登记造册,然后强行派发现场撮合,男的就给女孩家地址和姓名,让他自行上门提亲,女的同样给个地址姓名,在家等着男方上门提亲,都是附近村镇的相隔不远,定亲成亲两天就能完事。
至于男方是否长的俊,女孩是否生的俏,男女双方是否能看对眼,不在县衙考虑范围之内,结了就行。
原本顺理成章的事,谁料到这出了幺蛾子。
围观群众不敢怠慢全去追赶,有些甚至牵出家里的驴当交通工具,兵分数路同时追击。
中午时分为首的衙役带人回到罗轩家,愁眉不展的说道:“咱都追出二十多里了还没追上,很明显被这小子耍了,其他两路要再堵不住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人跑了事不能不办,大伙齐聚罗轩家,商量半天一筹莫展,最后衙役试探着问道:“铁柱,你家二狗多大了,要不让他上?”
罗铁柱摇头道:“不行啊差爷,二狗才九岁,身体吃不消啊。”
“那就你上。”关键时刻老村长站出来说道:“铁柱,你媳妇走了这么多年,也该续个弦了。”
领头衙役拍大腿道:“妙啊,只关注小的怎么把老的给忘了,你才三十出头,再生三五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罗铁柱愕然片刻才扭扭捏捏的说道:“这怎么行,我答应过孩子他娘……”
“别啰嗦就你了。”领头衙役翻开册子扫了几眼说道:“隔壁村有几个年方二八尚未婚嫁的,现在就过去提亲,争取天黑之前把事办完。”
说完拽着罗铁柱就走,罗铁柱挣扎不脱只好焦急喊道:“大伙帮帮忙,先把我儿子找回来啊。”
衙役不顾哀求揶揄道:“你儿子已经成年还能丢了不成,快走。”
罗轩不知道自己把老爹坑到了沟里,背着双肩包呼哧呼哧的攀爬着,累的不行了才抓着树干停下,趁休息的功夫望向村子咧嘴笑道:“嘿嘿,前世我父母都没逼我把婚结了,县衙还想逼我结婚,开什么玩笑,老子就是不结,气死你丫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罗轩可不是安分的主,这些年早就将周围的村子给跑遍了,每个村有几个未嫁的姑娘和独居的寡妇,他比县令都清楚。
因为贫困的缘故,女孩们每天饥一顿饱一顿,长期营养不良,个个瘦的跟豆芽菜似的。
相貌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文盲,行为举止跟抠脚大汉有的一比,罗轩觉得自己再饥不择食也下不了这手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见多了后世人造美女的罗轩对周边那些营养不良的女孩提不起丝毫兴趣。
男人嘛,都是口不对心的,嘴上说喜欢纯天然的,实际上还是喜欢漂亮的。
这么大个县自然有漂亮的,抢他砖厂的那个家族中就有几位姑娘很让人心动,问题是人家根本瞧不上他,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当舔狗不是。
既然暂时入不了人家的法眼,那就先立业后成家。
大丈夫何患无妻,有了事业还怕找不到媳妇?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轩毅然决然的转身,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途。
他的目标是京城不是郡城,京城才是大周的权力中心,施展才华的最佳舞台,后世那么多毕业生为什么宁愿住地下室也要留在京城当北漂,不就是因为机会多嘛,身为穿越者中的一员,罗轩岂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村。
哼着小调唱着歌,罗轩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康庄大道,可惜没走几步便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轩只顾着前方没注意脚下,无意中踩到柔软东西脚下一滑当场跌倒发出惨叫。
刚倒下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哼,罗轩顾不得被树枝划破的脸连忙起身查看,这才发现绊倒自己的竟是一名女子,头发散乱满脸泥土,脏的已不成样子。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女人?”罗轩带着疑惑再次靠近,仔细打量后发现女子与自己差不多年纪,脸上泥土难掩芳华,皮肤与村里那些风吹日晒的女人截然不同,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
精致女人和干活女人的皮肤是截然不同的。
比起脸上污垢,衣服反而干净许多,看的出来被保护的很好,只是此刻,女子胸前多了一个明晃晃的脚印,显的特别突兀。
罗轩摸了摸鼻子转移视线,发现女子身上衣服竟是由上等丝绸制作而成,这种质地连抢自己砖厂的县中世家都未必消费得起。
由此得出结论,这是一位落难的贵族千金。
不管是谁,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罗轩右手抬起她的脖子,左手拿起水袋送到唇边,刚喝一口女子便抬起手臂抓住水袋猛灌,看来是渴的久了。
喝饱之后睁开眼睛,罗轩兴奋笑道:“你醒了?”
女子还在失魂状态,盯着罗轩看了数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用力滚出罗轩怀抱,拉开距离后一脚踹向罗轩胸膛,猝不及防的罗轩被踹的倒飞出去,砸到身后的树上,被树干一反弹再次脸着了地,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小妞好不讲理,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女子起身走到罗轩面前打量片刻才问道:“有吃的吗?”
罗轩冷哼道:“没有,有也不给你。”
女子揶揄道:“给你个机会重新说,别逼我动手。”
罗轩:“……”
合着是位女强盗啊。
这妞练过,想到刚才那一脚罗轩果断认怂,取下双肩包掏出一块烙饼扔了过去。
女子抓住烙饼狠咬一口,边吃边盯着罗轩的双肩包说道:“这包不错。”
罗轩眼皮一跳连忙将包搂进怀里,转着眼珠说道:“别乱打主意啊,我家就在附近,我嚎一嗓子全村人都得过来,水袋还我立马滚蛋,山水有相逢,咱俩后会无期。”
“给你。”女子吃完烙饼又喝了一口,随手将水袋扔出,可惜准头差了些,罗轩连忙伸手去接,起身的空档女子瞬移般的迅速冲出,抓起双肩包就走,却没注意双肩包一边还挂在罗轩肩上,罗轩本来前冲的势头被拉的向后倒去,眼看又要倒地,紧急时刻猛的转身死死抓住肩带。
“松手。”女子急道:“东西借我,回头十倍百倍还你。”
罗轩冷哼道:“我信你个鬼,吃饱喝足了你就卸磨杀驴,如此行径还敢指望以后?”
包里除了干粮之外还有三贯巨款,是他家的全部家当,也是他前往京城的路费,若被抢了自己就只能乞讨去京城了。
该死的,早知如此就不该施以援手,让她死在这里好了,后世那么多扶老头老太太扶的倾家荡产的案例,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女子眼下确实缺钱,钱粮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同样不愿舍弃,用尽全身力气抢夺。
一个要抢一个不给,两人拼力拉扯,都忘了这里是山腰,几次之后女子脚下一滑,拽着罗轩一起滚向山下。
山坡上有许多树,有的细如手臂有的粗如水桶,罗轩连续撞了几次,撞的头昏脑胀都快晕了才滚到山底,睁眼一看周围全是村里的亲人。
众村民望着罗轩二人面面相觑,一名衙役拨开众人来到面前,低头笑道:“轩哥儿,好巧啊。”
罗轩认识衙役,苦笑道:“是挺巧的,你们怎么在这?”
衙役笑道:“还不是为了追你,日子过的好好的逃什么婚呐,我们是让你娶媳妇又不是让你上前线,至于吗?这女子看着面生,不像你们村的啊。”
罗轩起身拍了拍尘土说道:“路上捡的,不认识。”
衙役说道:“那好办,回头我带回县衙,想办法送回家去。”
官差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将陌生人送回老家乃是本职工作。
听到要遣送回乡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抬脚踹向罗轩说道:“李轩,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会装作不认识了,上人家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轩愕然,揶揄道:“老子姓罗,姓罗,麻烦你搞清楚先。”
连我姓名都不知道就想赖上我,开什么玩笑。
他高兴的有点早了,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说道:“连性命都是骗我的,你果然没打算对我负责。”
罗轩:“……”
看看得意的女子,再看看等待吃瓜的村民,罗轩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无力的解释道:“我真不认识她。”
女子哭的更加伤心,呜呜说道:“罗轩你不是人,前几天还海誓山盟说非我不娶,现在就装作不认识,枉我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为了你都跟家里决裂了,呜呜,我可怎么活。”
这种情况是解释不清楚的,只会越描越黑,罗轩懒的做无用功,索性直接沉默。
人群中有位满脸络腮的中年,是罗轩的亲叔叔,家中排行老四,人长的粗糙心肠却不错,柔声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父母可还健在?”
女子呜呜说道:“小女刘纯长安人士,家父是军中伙长,前段时间家父被调往萧关驻防,小女子随家父一同前来,刚到萧关就被他给骗了。”
萧关是防备羌胡的重要关隘,离此地不足二百里,骑兵急行一两天便可赶到。
“四叔你别听她胡说,我真不认识她。”罗轩辩解一句看向女子说道:“你别来劲啊,怎么越说越入戏了还?”
四叔思忖道:“你小子整天满沟乱窜,前段时间消失了半个多月,去哪了谁也不说,原来是会想好了,时间对得上。”
罗轩急了,他前段时间确实没在家,但不是勾搭女人,而是探索周边地形,寻找通往长安的路径去了。
再者说了,谁勾搭女人跑去前线勾搭,嫌命长吗?
“我真不认识她,四叔你要相信我。”
四叔冷哼道:“你小子长这么大有过一句实话吗,军属都敢辜负,走吧,回村让你三爷做主。”
这下是真的百口莫辩了,罗轩想一头撞死在前面的树上。
衙役和村民都知道罗轩的德行,全都向他行注目礼,丝毫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刘纯则心里有鬼不敢逃离,只能乖乖跟着。
两人像私奔被抓的男女,由众人押着回村,刚到村口悠扬的唢呐锣鼓声就传入耳中,罗轩诧异问道:“怎么还有吹鼓手,谁家要过事吗?”
吹鼓手是红白喜事才会请的乐队,红事都是提前通知,没听说啊,如此仓促只能是白事,可村里长辈身体都挺硬朗的,难道是被自己逃婚给气走了?
真这样的话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罗家湾村是宗族村,村里一百多户都是罗轩的叔伯兄弟。
大伙是一起回来的,他不知道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一群人带着疑惑沿着乐声赶过去发现竟是罗轩家,院中张灯结彩满是喜庆。
“欢迎欢迎里边请。”罗铁柱身穿喜服满脸堆笑的走出,正要邀请大家进院就发现了罗轩的存在,笑脸迅速换成恼怒,脱下鞋子上前数步,扬起鞋底就往罗轩脸上招呼,同时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回来,知不知道老子替你担了多大罪。”
罗轩见机的快,脚底抹油躲到四叔身后说道:“四叔救我。”
大喜日子揍人多不好,一群人拉住罗铁柱苦劝半天终于知道怎么回事。
罗轩逃婚之后衙役和村长为完任务将罗铁柱拉出顶包,又怕罗铁柱跟他儿子一样逃跑,便当场准备婚礼,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生米煮成熟饭,为保证婚礼顺利举行,衙役首领亲自带人去隔壁村提亲,还没回来呢。
“这也太草率了。”罗轩无语,后世男女相识结婚,中间要经历出轨劈腿误会等一系列插曲,三五年能步入婚姻殿堂都算快的,这里却半天搞定,新郎新娘相识的地方是洞房,什么差距这是。
“铁柱,把你儿子看好可别再被逃了。”四叔吩咐一句脱离队伍,带着衙役找到在房里等开饭的村长,也就是罗轩的三爷说明刘纯情况,介绍完后四叔问道:“三叔,你看这女子是送回萧关还是让轩哥儿直接娶了?”
村长思忖片刻看向衙役道:“轩哥儿从小鬼主意就多,有个能管住他的女人也挺好的,但成亲怎么着也得通知对方家里一声,差爷,要不辛苦一趟?”
刘纯来历不明,村长多少有些不放心,谁知道是不是逃犯或者突厥密探。
衙役摇头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担心什么,但真的没必要,咱们凉州哪天不打仗,因为战争走丢的人不计其数,每个都查明来历别说县衙,刺史府也没这本事啊,况且又是一女子能翻起什么大浪,今天亲一成明年孩子一生,不就生生世世是你们罗家的人了嘛。”
衙役不太想去,萧关离这太远又是前线,去了被抓壮丁怎么办?
普通人平时遇上街头打架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波及,更别说打仗了。
村长被说服,当场拍板道:“那就成吧,这小子整天东奔西跑的没个安分,娶了媳妇希望能定下心来。”
片刻功夫罗轩的婚事就被安排了。
罗铁柱闻言翻箱倒柜一阵折腾,终于找到媳妇当年为罗轩缝制的喜服,找人摁住罗轩强行穿上。
院子中央,罗轩看着喜服欲哭无泪,这是他九岁时母亲熬夜给他缝的,当时不知道长大后的身高体重,全凭猜测缝制,到了穿的那天才发现喜服太小很不合身,罗轩穿上这玩意路都走不动,连蹦带跳的来到刘纯面前气愤道:“现在好了,满意了吧。”
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恼火,若非这娘们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何至于此啊。
被人强行安排刘纯心里也不太舒服,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抗拒不了的刘纯将满身邪火发到了罗轩身上,反唇相讥道:“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白送个媳妇你还不满意?”
罗轩冷哼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刘纯被气乐了,嘴角带笑咬牙切齿的说道:“相公放心,成亲之后妾身会让你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的。”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靠山山跑,靠人人倒,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罗轩决定找机会跑路,可惜村民看的太死,上厕所都派两人跟着,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有前科,被重点照顾也是正常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在一个坑里跌倒两回不是。
又过一会迎亲队伍终于返回,看见新娘罗轩羞恼的直想撞墙。
新娘是隔壁白窑村的,名叫白莲与罗轩同岁,小时候罗轩还调戏过对方,白莲也曾托人探过罗家口风,想嫁给罗轩为妻却被罗轩拒绝,谁料一转眼成自己后娘了。
“这叫什么事啊。”罗轩突然觉得老天爷对他太不友好。
婚礼开始。
罗铁柱与白莲先举行,拜了天地与村长这个高堂,摇身一变又成了高堂,与新娘白莲坐在桌前接受儿子儿媳的叩拜。
罗轩被强摁着拜了天地,又转身跪在高堂面前,看着坐在老爹身边的白莲问道:“你一黄花大闺女嫁给谁不好,干嘛非得嫁个老头啊。”
你嫁过来让我情何以堪。
白莲笑道:“铁柱哥还不到四十,哪里老了,你这是不孝,儿子过来,娘给你红包。”
平时都叫铁柱叔的,现在成铁柱哥了,果然世事无常啊。
罗轩的心情虽然策马奔腾,但事已至此该叫还得叫,不情不愿的继续仪式,拜完天地高堂送入洞房,为防止意外,洞房周围全都有村民把守,罗轩就算把墙砸了也甭想逃走。
接下来就是吃席,几名衙役满脸堆笑的围在老村长身边极尽夸赞之词,说的老村长满脸堆笑,脸上褶子挤在一起,沟壑纵横的与董志原的地形有的一比。
今天本是为罗轩来的,没想到连罗铁柱的婚事也给解决了,超额完成任务回到县衙肯定会有赏赐,衙役能不高兴吗?
院外笑声连天,房内却有些沉闷。
家里房子没有窗户,门一关便陷入漆黑,不得不点蜡烛照明。
罗轩坐在桌前,看着刘纯那张被烛火映照的忽明忽暗的脸无奈说道:“事已至此闲话无用,说说你的来历吧。”
刘纯眨眼道:“我说过了,长安人氏,家父是萧关士卒。”
“少扯淡。”罗轩冷哼道:“萧关在北边,咱俩是在南边相遇的,南边只能是长安。”
刘纯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汉中巴蜀呢?”
罗轩答道:“若是汉中,你一女流之辈翻不过大巴山脉,就算翻过了也该去武都,陇西,天水等郡,而不是流落到我们北地郡来,不管乱世盛世,凉州都是不安分的地方,盗匪丛生,乱兵肆虐,野兽横行,商旅行走都得成群结队,壮汉都不敢孤身出行,更何况一个柔弱女子。”
“你的衣服是上等蚕丝制成,这种蚕丝只有江南吴地出产,而且产量有限在王侯圈子里供不应求,是可以当做货币使用的奢侈之物,根本不可能流落到民间。”
“还有皮肤,女人的皮肤是最金贵的东西,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和足不出户精心防护的皮肤界限太明显,正常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你的皮肤柔嫩细腻,没有足够的胭脂水粉保养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区区伙长的女儿怎么可能穿的起吴地蚕丝,用的起上等胭脂,你的长辈至少也是三品以上大员吧。”
“流落到此也很好理解,要么你家长辈犯事被牵连了,要么斗争失败被追杀,你该不会是皇族公主夺嫡未成才逃命的吧?”
刘纯瞳孔猛的一缩,冷哼道:“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罗轩笑道:“不丰富,一部春秋史,说不尽的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你们这种上流人专做下流事,为了利益,友情爱情亲情皆可抛弃,皇族世族为争夺家产朝亲人挥屠刀的事太多了,万变不离其宗,你的事不难猜。”
刘纯略带震惊的笑道:“你却让人很意外,按理来说你这样的村民活动范围有限,去趟县城都能嘚瑟许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认知受限于活动范围少的可怜,你却不同,知道长安知道武都天水,甚至知道江南吴地,连上等蚕丝都能一眼认出,我很好奇,你的见识哪里来的。”
贵族和平民是两个世界的人,普通百姓很难跨越阶层的根本原因就是见识有限,一辈子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什么样。
罗轩却不同,他的见识远远超过了生活环境所赋予的,一个连县都没出过的人却知道数千里外的事,实在让人好奇。
罗轩摇头道:“我家世清白不怕调查,你就不一样了,连官差都怕,所以还是老实交代吧。”
有些事情不难猜,但他对朝堂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半点情报都没有,根本无从分析。
刘纯也不是一般人,很快便稳住心神,起身凑到罗轩面前,脸都快贴到罗轩鼻子上了才笑道:“你很聪明,聪明的让人很想一把掐死,劝你一句,好奇心别太重。”
罗轩抬起手掌用力拍向刘纯臀部,吓的刘纯当即缩回座位怒目而视,这才笑道:“那就不劳费心了,咱俩是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天黑之后偷偷走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
走?
走哪去?
吃过漂泊之苦的刘纯现在更加渴望安稳,摇头道:“想的美,我现在可是罗家媳妇,又没犯七出之罪你还想休我不成,况且你也说了,凉州地界向来不安稳,你忍心让我一弱女子出去,然后被盗匪乱兵残杀在荒郊野岭里?”
罗轩摇头道:“确实不忍心,但你太危险,万一哪天追兵杀至,我整个九族都得给你陪葬。”
美女就像玫瑰,再漂亮也是带刺的,现在的罗轩无福消受,还是送走为妙。
刘纯则不同,好不容易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但也知道说服不了罗轩就无法在村子立足,只好叹息着将凳子拉到罗轩面前,满脸深情的说道:“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也不会离开,离开可能真的会死,所以咱们合作吧。”
罗轩笑道:“你有合作的筹码吗?”
“当然有。”刘纯笑道:“对别人或许没有,对你绝对有,看得出来你不是安于现状的主,去长安除逃婚之外恐怕更多的是想谋份前途吧,在北地我确实帮不到你,但将来到了中原,我能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帮助。”
罗轩敲击桌面陷入沉思,当今天下世家当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世族,他这种出身想跨越阶层几乎不可能,刘纯若肯帮忙会让他少走许多弯路,从长远来看确实值得投资。
但这娘们来历不明太过危险,一个弄不好全村人都得遭殃,如何选择,罗轩陷入两难。
见他委决不下,刘纯继续加码道:“别纠结了你没得选,我被抓了铁定拉你下水,别忘了咱俩现在可是夫妻,你也是我九族之一。”
“我尼玛……”罗轩气急败坏的起身说道:“睡觉,我睡床你睡地。”
刘纯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得意。
什么身份做什么事。
刘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老早起床走进厨房,准备伺候一家老小吃饭,揭开水缸才发现缸里没水,无奈只好回房拽起罗轩问道:“水呢?”
罗轩被折腾的烦了又起床去砸老爹房门,任由罗铁柱如何谩骂威胁就是不停,顺带着连弟弟也被吵醒。
老爹和继母无奈只好起床,一家人院内集合,罗轩抱着脑袋挨了老爹一顿毒打才说道:“爹,不是我要折腾,而是家里没水了,不担做不了饭啊,昨天用的太狠一点都没留。”
罗铁柱气的骂道:“那你不知道去,担个水也要我教?”
罗轩理所当然的说道:“平时不都是你担的吗?”
“你还知道啊。”罗铁柱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再次挥手暴揍这个逆子,边打边骂道:“我担了这么多年轮也该轮到你了吧,都成亲了还想我伺候,快去,担不回水你也别回来了。”
罗轩无奈又看向弟弟,弟弟吓的后退半步说道:“我还是个孩子你好意思,快去吧,没水饭都吃不到嘴里,我还要长身体呢。”
得,担水的重任是躲不掉了。
罗轩只好取来水担水桶不情不愿的出发,刘纯追上说道:“我也去,认认路下回自己解决。”
很快刘纯发现话说早了,担水竟然要到沟里去,他们家到沟底河流竟有四五里,还特么是山路。
“你家吃水这么费事?”
罗轩担着水桶无奈叹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天下黄土第一原,原同塬,塬是川之顶,是山之峰,是水流冲刷形成的特殊地貌,呈台状,顶上平坦,四周沟谷深切,梁峁纵横。”
“怎么说呢,别的地方的山都是尖的,人只能在山底生活,这里的山虽然陡峭,山顶却是平的,所以被称作原,意思是山顶上的平原,平原面积广阔,可以耕种可以建城,而且原上雨水充足,粮食产量比关中还高,自古以来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山中放牧,原上耕种,只要不发生战乱,很少为粮食发愁。”
刘纯唏嘘道:“我也听过八百里秦川,不如董志原一个边的说法,原来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董志塬,但吃水也太麻烦了吧。”
罗轩苦笑道:“水往低处流没办法,凡事有利有弊嘛。”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米许宽的山路来到沟底河边。
眼前河流宽十米左右,河水清澈见底,还有很多小蝌蚪游来游去,刘纯像看见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蹲在河边,伸手一阵搅动,吓的蝌蚪纷纷离去,这才将水泼到脸上清洗一番,洗完犹不过瘾,脱掉鞋子便准备把脚也伸进去。
罗轩见此连忙阻止道:“你文明点啊,这水咱还吃呢。”
刘纯收回玉足,朝远处努嘴道:“那边还有羊往河里拉粑粑呢,你怎么不说。”
罗轩无语道:“我又不瞎用你提醒?”
河水绵延不知多少里,沿途的百姓牲畜都靠河水过活,上游撒尿下游喝的事经常发生,没素质的人太多根本追究不过来。
罗轩的心情本来挺好的,被刘纯一说顿时如活吞了只苍蝇般别扭,打满水桶转身就走,刘纯连忙跟上。
下来的时候挺好,上山的时候就不那么愉快了,担着两桶水走上坡路,想想都刺激,罗轩又是第一次担水掌握不了水担的平衡,两只水桶左摇右晃的别说前进,站稳都是问题。
更无奈的是担水的不止自己一个,其他人下来还要让路,不到一米宽的小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不小心就得掉沟里去。
“轩哥儿亲自来担水啊,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知道养家了。”
担水的村民从身边经过,临走还不忘调侃一句,听的罗轩直翻白眼。
屁话真多。
“就是这一溜溜沟沟,就是这一道道坎坎,就是这一片片黄土,就是这一座座秃山……”为给自己鼓劲,罗轩不得已哼起了后世的陕北民谣,歌声在山中回荡,听起来格外悠扬。
可惜没唱几句罗轩就停下了,刘纯好奇问道:“这是当地民谣吗,真好听,继续唱啊。”
罗轩揶揄道:“哪有那么多免费的歌给你听,想听可以,得掏钱。”
刘纯无语抬脚便踹,踹完加快速度从罗轩身边跑过,拉开距离后才回头吐舌头笑道:“我在山顶等你,相公加油。”
她可以跑,担着两桶水的罗轩却跑不动,难走都是其次,关键水担磨的肩膀生疼,不用看都知道皮破了。
“一直这样担也不是办法,有自来水就好了。”
罗轩可不想下沟担一辈子水,想摆脱这种局面只能设法给村里通自来水,可自来水是怎么弄的来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老师你再教我一次吧,这次我保证不逃课了。
罗轩脑筋急转,努力思索着通自来水的可行方案,没电的情况下通自来水难度很大,尤其是董志塬这个破地方,水在沟底人在山上,通自来水最难的地方在于如何让水往高处流?
肩膀被磨的越来越疼根本集中不了精神,罗轩只好暂时压下继续前进,都快崩溃了终于将第一担水送回家中。
家里三个水缸想全部填满,只担一次是不够的。
罗轩本想先担一点把今天的饭解决了,可家长不同意啊,罗铁柱逼着他继续下山,直到将水缸全部担满。
而且这次刘纯懒的去了,连个陪伴说话的都没有,罗轩只能独自上路,担着水桶看着山中美景,心中通自来水的信念越发坚定。
不是他矫情,而是不通自来水日子没法过啊。
想到此罗轩将水桶一扔,跑到沟底开始探查地形。
水往高处流听着扯淡,办法还是有的,最简单的就是找根水管往上吸,可惜他造不出吸管,只能采用别的手段,比如虹吸原理。
罗轩知道有一种名为水锤泵的设备,不用油不用电就可将水从低处抽到高处。
没记错的话水锤泵的原理是以流水为动力,通过机械作用产生水锤效应,将低水头能转换为高水头能的提水装置,主要由进水管,泵体,泄水阀,中心阀,压力罐,出水管六大部分组成,若能研究出来便可彻底解决村里吃水难的问题。
不过制造水锤泵的难度很大,别的不说,水管阀门弯头等基础零件都能让自己望而却步。
但不能因为困难就退缩,罗轩站在山坡上看着沟底河流暗自发誓道:“不就是困难吗,克服就是,为了吃水,老子拼了。”
水锤泵不是短时间能弄出来的,水却是一天也不能断的。
罗轩辛苦一整天,忙到下午申时才将水缸担满,坐到门槛上掀开衣领一看,两边肩膀上的皮被磨掉巴掌大一块,疼的他呲牙咧嘴。
刘纯更是震惊的说道:“你这是拿命在担水啊,家里有药没,我给你涂点。”
罗轩苦笑道:“不知道,找我爹问问。”
刘纯找来罗铁柱,罗铁柱看后上高爬低,从墙缝里找来蜘蛛网涂到伤口上,没心没肺的笑道:“小事一桩,多担几次,等肩膀上磨出茧就好了。”
罗轩:“……”
这也太粗糙了吧,古代人口发展不起来不是没有原因啊。
家里确实没有消炎的条件,只能采用土办法随便拾掇一下。
休息一夜,罗轩抖擞精神,开始自己的取水大业。
水往高处流的原理是虹吸效应,虹吸效应的核心是密封,如何用村里现有的条件制造出绝对密封的容器才是目前该考虑的重中之重。
罗家湾村是宗族村,村里人口不少,木匠铁匠等技术性人才都不缺,可以请教。
可惜村里没有铁矿,更没有足够的钢材,很多东西都只能用木头代替,希望木匠手艺能过关吧。
“四叔,才吃饭呢?”罗轩来到四叔罗铁林的家门口,见他们一家正在院中吃饭,热情的打招呼。
罗铁林同样热情招手道:“轩哥儿来了,进来吃点。”
罗轩笑道:“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吃完侄儿跟你商量件事。”
四叔是村里唯一的木匠,技术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甚至还去萧关前线为军中服务过。
静等他们一家吃完,罗轩跟四叔来到房中简单介绍了一下水锤泵的原理说道:“四叔,这玩意你能弄出来吗?”
罗铁林好奇问道:“你要这玩意干啥?”
罗轩笑道:“先容我卖个关子,你就说能不能造吧。”
罗铁林点头又摇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吃饱了撑的造这么个破玩意干嘛,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地里侍弄侍弄庄稼呢。”
好朴实的想法。
罗轩无奈只好耍无赖道:“别啊四叔,你若不帮我我就赖在你家,吃你的喝你的,看你怎么办?”
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四叔不识字,让他怎么跟一个文盲解释什么叫虹吸效应。
罗铁林被磨的没办法只好祭出杀手锏说道:“小屁孩闲的没事是吧,想造可以,让你爹来跟我说。”
罗轩无奈道:“四叔,我已经成亲了,别什么事都找家长行吗,别忘了你家盖房的砖可是我提供的,这事你若不弄下次用砖别找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罗铁林妥协了,不情愿的说道:“行吧,但事先说好,回头你弟弟成亲时,盖房你得帮忙。”
罗铁林有三个儿子,老大已经成亲,老二也快到了成亲的年纪,以后求到罗轩的事多着呢。
叔侄俩赶往罗铁林的木匠房,罗轩指导罗铁林先做几个小模型模拟实验,确定技术问题都解决后再动工。
说干就干,罗铁林叮叮咣咣忙了整整七天,按照罗轩的要求制造出好几十件废品,到了第八天罗铁林说什么也不干了,罗轩只好自己动手,用的自然是罗铁林的工具和材料。
罗铁林有心不管,又忍不住好奇手痒,走进屋里近距离观察罗轩的手艺。
西北人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吵吵,罗铁林嫌弃这个侄子手艺粗糙,动辄就是一巴掌。
罗轩也不生气,耐心倾听努力学习,争取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木匠,唉,上高中的时候要有现在一半认真,清华北大不是梦啊。
学生再认真也不能让老师百分百满意,罗铁林很快便看不下去了,将罗轩踢到一边自己干。
罗铁林的手艺不是盖的,又耗时三天,失败十几次浪费无数材料后,终于用木头制造出弯头阀门这种连罗轩都不抱希望的零件。
阀门和弯头的难题解决,剩下的水管和罐体就很容易了,罗轩拿着各种零件组装的水锤泵亲自实验,看着低处的水被抽到高处,兴奋的当场将罗铁林抱住。
罗铁林却嫌弃的将他推开骂道:“浪费这么多天就弄出个玩具,你是闲的吧。”
“走,去村长家开会。”罗轩转身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村长三爷家,拿起鼓锤对着村长家院子里那面破鼓就是一顿敲。
皇权不下乡的年代,村里的事都由宗族自己解决,村长在村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这里又是边关战乱频繁,几乎每村都有这么一面传递消息的鼓,鼓声一响全村百姓都得放下一切事务,火速赶往村长家中听训。
当然,这面鼓平时也不会轻易敲响,只有在胡人侵犯等重大问题时才会敲动。
听见鼓声村长第一个冲出,中气十足的喊道:“轩哥儿你干啥,这鼓可不是你能随便玩的东西。”
罗轩咧嘴笑道:“三爷放心,孙儿敲它肯定是有原因的,叔伯们都到了你就知道了。”
村长虽然气恼,但鼓声都传出去了也没办法,只好耐心等待,包括罗铁柱和罗铁林在内,村民陆续赶到,刚进门就大声询问村长敲鼓的原因,老村长四处查看却不见罗轩,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终于人来齐了,罗铁柱得知原因大声吼道:“罗轩你个逆子,再不出来我把你腿卸了信不信?”
“这呢这呢……”众人寻着声音望去,见罗轩站在房顶上,手拿喇叭俯视下方,村长当场就急了,连忙喊道:“快下来,我家房顶不太结实,可别踩漏水了。”
罗轩笑道:“没事三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漏水了让我叔给你盖新的。”
这叫什么屁话,你当盖房那么容易呢?
老村长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只好求助熊孩子他爹。
儿子惹事老子遭殃,罗铁柱脸皮发烫,气急败坏的吼道:“臭小子我只说一次,你不下来我上去了啊。”
罗轩对这位动辄打骂的便宜老爹还是很怵的,连忙顺着房后的梯子爬下,转到前院笑道:“各位叔伯,侄儿找各位过来是有大事商议。”
罗铁柱却不领情,指着罗轩喊道:“先揍再说,熊孩子不打不长记性。”
孩子调皮很正常,大庭广众之下做长辈的也不能真揍,四叔罗铁林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有事说事,大家都忙着呢。”
罗轩知道自己干的有些犯众怒,找了个方便逃跑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各位叔伯,侄儿冒昧喊大伙过来是想聊聊咱们村吃水的问题。”
“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塬上,耕种为生靠天吃饭,能不能吃饱全看老天爷心情,就拿今年来说吧,已经四月了,开春下过几场雨啊,看看地里的麦子,麦杆弯的跟三爷的背似的,麦穗瘪的跟晒干的四季豆似的,再不下雨今年咱村税都交不起,你们就干等着?”
“臭小子别拿我老汉乱举例子。”村长敲着拐反驳一句,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这才叹道:“打水井又没用,不干等着还能咋办,提桶去沟里担水?路有多远你不是不知道,那么多麦田几桶水管个屁用,人累死了也满足不了麦田的需求。”
董志原坐落在塬上,根本打不出水,水井的唯一作用就是积蓄雨水,雨水流到井里则变成死水很快发臭,无法食用只能浇地。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闭环,井里有水就证明天下过雨,田里也不缺水,田里若缺水井里肯定也没水,用水还得下沟去。
罗轩笑道:“所以说咱们不是没水,而是无法有效的利用水,将沟里的水引到塬上,所有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村民们看傻子似的看着罗轩,纷纷暗忖挺聪明一孩子怎么犯这种糊涂。
老村长和蔼笑道:“水往低处流,沟里的水怎么可能流到塬上来。”
罗轩咧嘴傻笑道:“三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最近几天我跟四叔弄了个玩意叫水锤泵,可以将低处的水吸到高处,不信你问四叔。”
众人又齐齐扭头看向罗铁林,罗铁林被看的不自在,讪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给轩哥儿弄的玩具,吸的那点水够干啥啊?”
罗轩立即反驳道:“我都成亲了要什么玩具,弄水锤泵自然是有目的的,另外你弄的那个只是模型,以此为基础扩大几十倍乃至上百倍,将水从沟里吸到塬上不成问题,我有六成把握,前提是大家帮我。”
有人蹙眉道:“怎么才六成,万一不成不是白费力气嘛!”
这话听着就欠揍。
罗轩看向发言人无奈叹道:“七婶你这叫什么话,世上哪有绝对把握的事,种地都不能保证连年丰收更何况其他的,再说了,真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也轮不到咱们呐。”
“今天喊各位叔伯过来就一句话,我想在村里建个水塔,将水从沟里引到塬上,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干?”
引水可是个大工程,自己一个人就算累死也干不成,只能找帮手。
有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水塔是个什么玩意,但建水塔得有地吧,用谁家的,还有万一引不上来水怎么办,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得,还涉及到利益问题了。
村民就是这样,见识太少,可利用的资源也太少,对每一份资源都格外珍惜,巴掌大的土地也不愿让出。
罗轩了解他们的心态,笑着说道:“所需土地我家出,施工需要经过谁家土地我也会给相应的补偿。”
“诸位叔伯,从祖辈起咱们村就在沟里担水,沟里那破路骡子都下不去只能靠人力肩挑背扛,掀开衣服看看你们的肩膀,谁肩头没被水担磨出茧,都挑大半辈子水了,难道后半辈子还打算挑,到了你们儿孙手里还要挑,你们准备挑水吃到什么时候。”
有人还待再问,村长猛击拐杖压下杂音大声喊道:“轩哥儿说的不错,试试也没坏处,成功了咱村用水的问题彻底解决,失败了也只不过是浪费一点力气,咱们穷苦人还缺那点力气吗?”
“这次老夫支持轩哥儿,建水塔每家至少出一人,谁不去水塔建成想要用水就花钱买吧,现在报名。”
“还得花钱?”有人嘟囔出了很多人关心的问题,村子里也不缺好吃懒做之辈。
老村长骂道:“你还想天上掉馅饼不成,别说水塔是给全村人用的,就是轩哥儿自家伙计请人帮忙,你们好意思拒绝吗,一个个的都别忘了家里的砖瓦房怎么来的。”
“十年前咱们村什么样,家家户户全是茅草屋,下雨天房子跟水帘洞似的,连脚踩地方都没有,冬天更惨,有些人甚至不得不到牲口棚里与牛羊挤在一起取暖,就这每年还有很多人冻死。”
“轩哥儿建砖厂帮大家盖了房不说,每到年底还都给大家分红,没有砖厂你们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老四,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家可是最穷的,全家就一身衣服,不分男女谁出门谁穿,看看现在,穿的人模狗样的衣服上连个补丁都没有,你好意思?”
罗铁林委屈的说道:“三叔你提这茬干嘛,我又没说不去,再说了,水锤泵可是我弄出来的。”
村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今老汉我就把话撂这,谁不去谁别用,以后轩哥儿再折腾出什么东西跟你们都没关系。”
老村长还是挺有威望的,他一发怒所有人都蔫了,纷纷报名参加。
村长欣慰的点了点头,过去拍着罗轩的肩膀笑道:“放手干吧,我家那几个小子没一个成气的,咱村将来还得靠你啊。”
罗轩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全村的希望,咧嘴笑道:“三爷放心,就凭你这话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呐。”
说完转身面向大伙,作揖拜道:“侄儿在此感谢各位叔伯,今天大家就先回去,等我制定好工程方案咱们就开工,争取一月搞定,在收麦前能给麦田浇上一茬。”
村民虽然都有各自的毛病,却也是罗轩的亲人,关键时刻还是很支持他的。
若非村里的叔伯跟自己一条心,自家砖厂早被县里的士族抢了。
大家陆续散去,罗轩也打算翻墙溜走,却先一步被老爹截住。
罗铁林及时伸手揪住他耳朵骂道:“跑什么,我又没打算揍你,跟老子回家好好说说水塔的事。”
罗轩呲牙咧嘴的说道:“你先松开行不行,我保证不跑。”
老爹的手没轻没重的,揪着是真疼。
罗铁柱笑着松开,并慈爱的替他拍了拍身上尘土笑道:“水塔建不成没关系,建成了我再跟你小子算账。”
罗轩:“……”
这话啥意思,怎么听着有点后脊背发凉啊。
回家后罗轩直接将餐桌搬到院里,拿出从四叔家搜刮来的平整木板,用锥子在上面开始画施工草图。
村里没几个人识字,更没笔墨纸砚等高档货,记录东西只能采用这种原始方式。
“好好的一块木板整成这样,败家玩意。”罗铁柱看不懂草图,拉着媳妇白莲骂骂咧咧的离开。
刘纯对草图挺感兴趣,主要是没其他事可干,便凑到桌前耐心观看,别说,努力工作的男人还挺帅的。
罗轩懒的搭理刘纯,将身心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满沟跑,附近沟里的每一处地形都记得清清楚楚,画起施工草图来是一点都不含糊,仅用半个时辰便搞定准备收工。
刘纯看着木板右下角用锥子划出来的施工方案笑道:“字不错嘛,虽达不到宗师水平却也算初窥门径,我问过了,你们村目前就你一个识字的,你从哪学的?”
罗轩苦笑道:“一把辛酸泪啊,当年姚家抢我家砖厂,三爷带着全村叔伯抵抗,跟姚家人狠狠干了一场,死伤了好几个,我借着三爷的余威出面调停,向姚家提了几个条件才低价将砖卖给他们,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允许我进姚家私设的学堂学习三年。”
刘纯竖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这才问道:“各大士族对自家的学堂都很看重,很少允许陌生人,尤其是平民进去读书的,姚家怎么会答应你?”
这是实话,士族的优势就是知识垄断,学堂也都是为自家孩子准备的,普通人几乎没有进入的可能。
罗轩笑道:“董志塬属于郁郅县,县中有姚邱田三大世家,县中一半以上的良田都是他们三家的,三家虽然不断联姻但毕竟不是一家,合作的时候多,内斗的时候也不少,毕竟谁都想成为老大嘛。”
“合作还是内斗全看利益需求,砖厂有利可图自然有人合作,姚家不同意我就去找邱家田家,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找县衙,官府和士族的关系向来微妙,有打击对方的机会也不会客气。”
“另外北地郡乃是边郡,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刀子见红,姚家也不敢逼迫太狠。”
北地郡就在长城边上,跟胡人做邻居不彪悍活不下去啊。
有句话罗轩没说,姚家之所以肯放他进学堂,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他学不到什么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老师不教你学个屁。
可惜姚家人不知道罗轩是有本科文凭的,上学期间虽然没研究过繁体字却多少能看懂几个,再伺机跟同学请教,搞懂常用字不难。
罗轩在姚家学堂仅用一年就学会了基本的常用字,老师见他自学竟能学到这种地步,后两年便不再封锁,反而耐心教导。
所以说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自己不争气别人想拉你都找不到机会。
罗轩翻过木板,在背面划人员名单,这份名单就相当于红白喜事帖的执事榜,哪些人干什么事写的清清楚楚,分工明确一目了然。
刘纯问道:“你不打听就写,太不负责任了吧。”
罗轩翻白眼道:“都是我的叔伯兄弟,要么看我穿开裆裤长大,要么和我一块穿开裆裤长大,谁有什么本事我还不清楚吗,过来,我说你写,这破锥子划的手腕疼。”
刘纯有心拒绝,却没执拗过罗轩只好动手。
施工方案和人员名单很快搞定,第二天早晨村民们自发在村长家集合。
罗轩扛着木板走到众人面前,按照人员名单做好分工说道:“天逐渐热了,咱们干到午时便吃饭休息,下午再干。”
罗铁林骂道:“还没开始呢你小子就想磨洋工,天不下雨,那么多麦田等着浇水,拖不起啊。”
“就是就是……”村民们纷纷附和,反将罗轩一顿数落。
过了一夜,调整好心态的村民干劲十足,恨不得明天就把水塔建好。
无辜挨训的罗轩只好摸着鼻子讪笑,指天为誓做了一番保证才指挥大家干活。
罗铁柱带一队人下沟,在沟底河边修建水池,将水引进池中,河里的水流动性太大,引到池里更方便架设水锤泵。
三叔罗铁军以水池为起点,沿着山坡固定支架,准备架设水管,这片沟也是罗家湾村的,在沟里动工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四叔罗铁林带人伐木,打造水管。
三爷亲自带人在沟边修建水塔,顺带充当监工,谁敢偷懒上去就是一拐棍。
值得一说的是,为修建水塔毁了片麦田,把罗铁柱给心疼的吆。
至于罗轩自己,扛着施工图纸满沟跑,负责技术指导。
木板一点不比装满水的桶轻,扛的罗轩那叫一个郁闷,不由感叹道:“看看别的技术总监,带着安全帽拿着文件包,拽的鼻孔都快朝天了,再看自己,扛着木板当头盔,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水池没什么技术难度,挖个坑铺上石头,然后将坑沿与河沿挖断连通,水自然就流到坑里了。
建水塔也不难,村里有的是砖,没有水泥就用稀泥代替,村里瓦匠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难的是架设水管,村里没有铁管也没塑料,连竹子都没有,更别说聚乙烯等高科技产品了,水管只能用木头,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密封不够,四叔做出来后罗轩才彻底服气,暗叹古代木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四叔打造的木管没用一颗钉子,而是用自家研制的胶和卯榫工艺相结合,密封及牢固程度都让罗轩叹为观止。
技术问题被罗铁林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苦力活,满含希望的村民比后世的民工都卖力,每天苦干十几个小时,直到月光消失才散,连带着罗轩也努力起来。
叔叔伯伯都在干,就连一把年纪的三爷也在动弹,你一年轻小伙好意思扛着图纸吆喝自家长辈吗?
就这样,罗轩原本预定二十天的工程被叔伯们十二天就给干完了。
这天村民齐聚水塔下面,抬头仰望着红砖砌成的水塔满脸喜悦。
有人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试试,看能否引上来水?”
四叔罗铁林却满脸傲然的说道:“别急,每逢大事要祭祀,咱们是不是应该举行个什么仪式,这样显的郑重一些。”
罗轩摇头道:“还是算了,举行仪式没问题,万一抽不上来水岂不是很尴尬。”
众人委决不下皆有迟疑,只好齐齐扭头向老村长看去。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早已深入到了每位国人的骨髓血肉里,每逢大事都要告慰天地神灵和列祖列宗一声,毕竟生活需要仪式感嘛。
建造水塔,引水上塬可是罗家湾村百年未有的大工程,一旦成功便可彻底改变村民的生活方式,如此大事不祭奠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村长命人取来供桌祭品,带着村民上香祭祀,告慰天地之后才说道:“轩哥儿开始吧,能否成功全看祖宗保佑了。”
水锤泵是利用流动中的水被突然制动时所产生的能量推动的,启动时需要人工推动泄水阀。
罗轩亲自下沟,来到河边水池摇动推拉杆打开阀门,看着水流入泵中之后才上山。
塬上。
村民们站在水塔下焦急等待,双眼齐齐盯着出水管,一个个心情比媳妇难产还紧张,就连最好动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气氛异样,乖乖立在父母身边静等结果。
等了一刻钟不见水来,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老村长无奈接受现实,叹息着挥手让大家离去。
众人闻言个个如丧考妣,却没人指责罗轩,拉着孩子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一声巨响突然传入耳中,宛如惊雷般镇住在场所有人。
有人慢慢回头紧张问道:“什么声音,是不是水来了?”
一直站在塔顶,正顺着梯子往下爬的罗铁柱闻言又迅速向上爬去,趴在塔沿上一看,小腿粗的水柱正从管口喷入塔中,剧烈的哗哗声那叫一个悦耳。
罗铁柱转身喊道:“水来了,水真的来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水塔有个高三米的底座,是根据罗轩的要求建的,村民虽不知底座有什么作用还是选择了执行,底座与塔身的连接处有个铁排水管,尺许长碗口粗,是引水上塬工程中最奢侈的一个零件。
全村也没多少铁,能挤出这么个玩意真心不容易。
沟底的水顺着水锤泵流入塔中,塔中的水又顺着铁排水管流入地面水渠,再沿着水渠流到不远处的水池。
水池就建在沟边,底下和四面都铺着红砖,水池靠沟的一边米许高的位置还有个缺口,水蓄到一定程度就会顺着缺口流到沟底水池,整个就一完美循环。
这也是无奈之举,水锤泵一旦启动就很难停止,贸然关停的话会发生水击现象,让水流产生很大的压力跃升,使管壁材料及管道设备和附件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从而发生严重的变形与破坏。
村里的设备都是木头做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让水陷入循环之中。
村民却不管这些,魔怔般的盯着水流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然后塔下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去沟底担水了。”
在场村民对担水是有深刻体会的,每次想起不说心有余悸却也是满腹心酸的。
更重要的是今年干旱,年后没下过几场雨,地里小麦蔫不拉几的眼看就要绝收,靠担水浇灌就算累死也浇不完,现在好了,可以挣扎抢救一下了。
水意味着粮食,意味着丰收,村民们岂能不高兴。
四叔罗铁林搂着罗轩脖子喜笑颜开,热情说道:“轩哥儿,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能成气的,比我家那几个崽子强,将来出息了可一定要提携提携你弟弟啊。”
“是啊轩哥儿,有空来七婶家,七婶给你杀鸡吃。”其他人听罢纷纷将亲儿子扔到一旁,围在罗轩身边亲切问候,热情的好像罗轩才是亲生的一样。
相比之下亲爹罗铁柱就有些不地道了,拨开人群一脚将罗轩踹到水池里,破口骂道:“你个逆子,有这好办法不早使用,害的老子白担了多少年水。”
想到这就来气,多少年了,他担水担的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身体大不如前了。
这个逆子倒好,只担一次便弄出这么个玩意,说明什么,说明他老早就会啊。
罗铁柱越想越气,越想越想将这臭小子暴揍一顿,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村长踹到池底陪儿子去了。
村长用拐杖指着罗铁柱骂道:“铁柱你个混账玩意,轩哥儿可是咱全村的功臣,你再敢揍他一下试试。”
罗铁林也帮腔道:“对对,铁柱别犯浑,小心我们一起揍你,轩哥儿快上来,小心着凉。”
罗铁柱:“……”
我打我儿子碍你们什么事。
众人合力将罗轩拉上来,却让罗铁柱在里面继续泡着。
村长吩咐道:“婆娘们都回去杀鸡宰羊,今晚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取水浇地。”
如此喜事理应庆祝,罗家湾又是富村,偶尔一次还是奢侈得起的。
全村妇女一起忙活,连刘纯也加入其中,晚上村民们再次聚在村长家中敞开吃喝,畅享美好未来。
罗轩同样在幻想着未来,对他来说水塔投用最大的好处就是解放了许多生产力,往年下沟担水浪费了太多人力,家里水缸想要担满得大半天,每月折腾两三次,换算下来,每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都浪费在担水的路上。
有了水塔,这两个月的时间不就省出来了,省下的时间能干多少事啊。
想的正入神呢,继母白莲端着一大勺羊肉走到罗轩面前直接倒进碗里,揶揄道:“轩儿,为娘早就说过全村孩子最你有出息,你果然没让为娘失望啊,娘为你感到骄傲,多吃点,长身体呢。”
罗轩:“……”
这话听着咋这么膈应呢。
事实就是事实无可更改,罗轩只好捏着鼻子说道:“谢谢娘亲,您忙您的去吧,真不想看见你。”
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孩整天以母亲自居,还不能反驳,想想都觉得悲催。
这一晚所有人都喝高了,罗铁柱直接喝断片,被罗轩艰难的背回家中,眼看到了房门口却没坚持住,吐了罗轩一身。
得,先前的羊肉算是白吃了。
将脏衣服扔到一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炕上全身舒坦,刘纯递来杯水问道:“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施工方案和施工现场,发现那个水塔没多大用,完全可以不用建,为什还要弄呢?”
罗轩笑道:“水塔确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故意的,水锤泵的原理不难,有心人很快就能看懂,就算不懂原理,照猫画虎总会吧,有了水塔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感觉逼格立马提高了几个档次?”
刘纯蹙眉道:“什么逼格档次,说人话。”
这小子经常蹦出一些新名词,听的人很费劲呐。
罗轩无奈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伙一起受穷没关系,某人突然发达了其他人可就不舒服了,周边村子和咱们一样,祖祖辈辈都是担水吃的,咱们村引水上塬了他们能不惦记?”
“看着吧,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村里请教技术问题,甚至提出其他无理要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村都安生不了。”
“另外咱们这个民族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水锤泵的原理又很简单,别说朝廷将作监那些大匠,随便几个工匠研究几遍都能看懂,多增加几道无用工序也是为了防盗嘛。”
刘纯无语道:“用水塔防盗浪费多少砖啊,亏你想的出来。”
罗轩揶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各村想引水上塬,在没搞明白原理的前提下水塔必须建,不然取水失败了怎么办,他们要建水塔,咱家的砖不就有销路了吗?”
“你你你……”刘纯指着罗轩的鼻子哆嗦许久才蹦出两字:”无耻。”
确实有点无耻,罗轩却非但不羞愧反而引以为傲,做生意嘛,不创造条件哪行?
刘纯想到什么蹙眉问道:“不对啊,砖厂的砖不是只能卖给姚家吗?”
罗轩冷哼道:“我凭什么要一直受制于姚家,技术在我手里我说了算,姚家让卖我就赚钱,不让卖我就设法将其他村子的仇恨转移到姚家身上,看,不是我不卖给你们,是姚家不让啊,我这小胳膊又拧不过人家大腿是吧。”
姚家强取豪夺在先,自己反击无可厚非吧。
刘纯懵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问道:“然后呢,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中,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和从军才是正途,木工做的再好也上不了台面啊,你对未来就没点其他打算?”
提起这个罗轩一阵惆怅,无奈说道:“有啊,可入仕需要人举荐,我能有什么办法,至于从军,一将功成万骨枯,像我这种没人脉没背景的,从军只能从底层做起,没有战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发生战事有九成可能变成别人成名路上的一具枯骨,难呐。”
从军是底层逆袭的最快捷径,捷径很多时候都是陷阱,从古至今当兵的人加起来有多少,真正成名的有几个,概率比中彩票还小啊。
刘纯叹道:“朝廷现在也很乱,皇帝想开设科举取贤纳士,世家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整天扯皮,希望皇帝能胜过世家吧,这样你就有机会了。”
罗轩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快说快说,朝廷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刘纯摇头道:“没到一定高度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还是顾眼前吧,继续你的卖砖大业,有钱了能办的事就多了,睡觉。”
一夜无话。
村民都是急性子,早晨天不亮便担着水桶赶往水塔,取水浇地,水池就那么大,被别人抢了自己可就没有了。
喝断片的罗铁柱也是这样,老早便敲响罗轩的房门,拉着儿子下地劳作,罗轩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始干活。
他们赶到时水塔下已经人满为患,村民们担着水桶来去匆匆,罗铁柱见此连忙喊道:“脚下都轻点,别把我家黄花踩了。”
水塔前就是罗轩家的麦田,与另一家以黄瓜菜畦为地界畔,黄花菜长势不错,现在却遭了殃,村民们都担着水桶很难避开,踩的东倒西歪,让罗铁柱很是心疼。
罗轩安慰道:“浇地重要,别在意这些细节,快点的吧。”
罗铁柱也知道踩踏事件难以避免,只好忍着心疼前往水池,舀起两桶水直接泼进自家地里。
长久不下雨地面已经开始干裂,水泼进去很快被吸收,杯水车薪效果式微,村民们却依然干的热火朝天。
浇点是点,总比没有强不是。
提着沉重的水桶,看着忙碌的村民,罗轩忍不住哀嚎道:“我要水车,我要水管,我要花洒,我要水泵,谁能满足我啊。”
村民们浇水的方式很粗暴,提桶直接泼,这样根本浇不均匀,想浇彻底还得靠水管花洒,问题是没有啊。
引水上塬已经耗完了罗轩所有的脑细胞,其他的真的有心无力,只能一桶桶的提。
老少爷们齐动手,很快便过去三天,第四天村里迎来了不速之客,一群人来到村子不看其他直奔水塔,为首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罗铁柱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上前笑道:“潘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此人是下边潘家崾(yao)岘(xian)的,与罗家湾互为邻居多有交集,大伙都认识。
潘虎站在水池前,看着奔流的水满脸羡慕,许久之后才酸溜溜的问道:“怎么弄的这是?”
数月不下雨大家都缺水,你家水却随便用,怎能不让人羡慕。
罗铁柱咧嘴笑道:“我儿子可是读过书的,本事大着哩,嫌我下沟担水太累,就给我弄了个这玩意,别说真省事啊。”
提起儿子,罗铁柱脸上笑容又浓了几分,儿子出息,当老爹的比自己出息还开心,逢人就得炫耀一番。
潘虎闻言表情更酸了,埋怨道:“如此喜事竟不请我们庆贺一番,你不厚道啊,亏咱们还是亲家。”
周边各村互相联姻,潘家崾岘有女子嫁到罗家湾,罗家湾同样有女子嫁去潘家崾岘,双方确实是亲戚。
罗铁柱苦笑道:“没时间呐,地再不浇就要干死了,你们想取水随便,我们罗家湾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话就有些无耻了,潘家崾岘离罗家湾十好几里地呢,虽然平坦点但距离太远,来这担水未必有下沟划算。
潘虎清楚,对方是知道自己搬不走水塔故作大方,却也无奈,只好改变策略道:“你儿子呢,能否让他给我们村也弄这么一玩意,眼看就要夏收了,再不浇水今年的小麦全得白瞎,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那儿子你也知道,一到干活就偷奸耍滑,我已经两天没见人影了。”罗铁柱为难的说道:“帮忙是应该的,咱们可是亲家,但这几天不行,我们要忙着浇水哩,而且不止你们要建,你看陆家咀的人也来了。”
潘虎转身望去,见又一群人朝这边走来,脸色顿时像吃了只苍蝇般难看。
竞争力有点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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