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陶眠顾远河的现代都市小说《桃花山上长生仙陶眠顾远河》,由网络作家“少吃亿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正在连载中的奇幻玄幻《桃花山上长生仙陶眠顾远河》,深受读者们的喜欢,主要人物有陶眠顾远河,故事精彩剧情为:。这一行的目的没有变,一月后,他们抵达王都。陶眠要见陆远笛,楚流雪问他,陆远笛知晓此事么。陶眠理直气壮地回“不知道”。楚流雪:……“那我们如何进得了皇宫?”“等晚上的。”“晚上又如何?”“翻墙进去。”“……”楚流雪以为他能有什么惊人的办法呢......
《桃花山上长生仙陶眠顾远河》精彩片段
金手指给出的是楚流雪的身世。
楚流雪和楚随烟,这两姐弟很有意思,没有血缘关系但相依为命,姐姐一眼平庸,弟弟惊为天人。
但金手指要陶眠收的徒弟是楚流雪。
【徒弟姓名:楚流雪】
【身世:魔域天尽谷谷主窦槐之女】
【资质:下品地灵根】
【背景:魔域两大势力天尽谷与幽冥堂为世仇,幽冥堂堂主谈渊策反窦槐亲信,获得密报。窦槐不幸被毒杀,窦氏一门惨遭幽冥堂屠戮。
危难关头,窦夫人身边的老仆将自己的亲生孙女换了襁褓中的窦氏嫡女,拼死将其护送到人间。
此女被一老秀才收养多年,秀才多病,恐无法照顾养女,遂托付给村中一户年轻夫妇。次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夫妇二人为活命将女孩卖掉。所幸女孩多智,侥幸逃生,自此流浪】
【以上为徒弟“楚流雪”相关信息介绍,请宿主悉心培养】
【恭喜宿主解锁奖励:《天尽六变》*1,《噬魂掌》*1】
那日金手指弹出的提示,全部内容都是关于楚流雪。
没有一丝一毫有关楚随烟的信息。
这下陶眠可要发愁。
之前教过的徒弟,不论是顾园,还是陆远笛,他们的资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但楚流雪只有下品灵根。
《天尽六变》是幻术,《噬魂掌》是掌法。陶眠浅翻一遍秘籍,两套功法深奥无比,如无天资根本连入门都不得。
这回没法白嫖了。
虽然遗憾不能尽快云共享,但陶眠心态好。
徒弟笨点就笨点,大不了多给她些时间自学。
反正他耗得起。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楚流雪对修炼压根没兴趣,她自己不想,也不愿意让弟弟涉足。
陶眠起初不理解,若是换了自己,遇到一个俊美的仙人要传授功法,他二话不说咣咣磕几个。
拜师嘛,也不寒碜。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这时天降另外一个英俊的银票容他蹭吃蹭喝,那他也乐意躺平。
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越想越合理。
楚流雪不松口,楚随烟有心也无法答应,陶眠对此并不勉强。
这一行的目的没有变,一月后,他们抵达王都。
陶眠要见陆远笛,楚流雪问他,陆远笛知晓此事么。
陶眠理直气壮地回“不知道”。
楚流雪:……
“那我们如何进得了皇宫?”
“等晚上的。”
“晚上又如何?”
“翻墙进去。”
“……”
楚流雪以为他能有什么惊人的办法呢,简直浪费感情。
陶眠说翻墙就翻墙,他带着两个小孩,寻了处看守薄弱的地方。
“虽然你们不肯拜师,但我平日对你们诸多教诲,也算半个师父。二位徒弟,瞧好了,墙是要这么翻的。”
他轻盈地越过高墙,楚随烟又惊又羡地张大嘴巴轻呼,连楚流雪也略显新奇。
结果下一瞬,他们就听见高墙内传来慌乱的声音。
“有刺客!”
……
出师不利,但三人没有被抓进天牢,反而是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宫中。
天子被扰了清净,没有发怒,而是换身衣服,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小陶,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我。”
小陶?
禁卫们面面相觑。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该不会是……陛下她师父陶眠吧!
这下子众人的冷汗都要把衣衫打透。
谁能想到帝师大路不走,偏偏翻墙进来呢!
还是被他们五花大绑押送到天子面前的!
陆远笛见到被捆得密实的陶眠,蹙眉。陶眠心大,也不愿她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人,开口回了她的话。
“来时没想那么多,倒是给你宫里的人添乱了。不错不错,皇宫的确护卫森严。”
二弟子这才舒展了双眉,亲自帮他把麻绳解开。
“罢了罢了,都下去。小陶你随我来。还有……这是你收养的小孩?”
“书童,路边捡的。”
陆远笛给师父松了绑,又带他前往书房,这才有余力去打量两个陌生的小童。
“你们……”
她看出了一些门道,回头望向陶眠。陶眠垂下眼睛,陆远笛知趣地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
抬手唤来一位圆脸的宫女,让她送两个小孩去歇息。
楚流雪紧紧牵着弟弟的手,不敢乱走,有些拘谨。
直到陶眠点头,她才跟着陌生的宫女离开,神色有些惴惴。
书房的门被关紧,只剩师徒二人。
尽管多年未见,两人的关系却并不生分。陶眠给自己斟茶,也不管陆远笛渴不渴,需要她就开口了。
陆远笛确实顾不上喝水的事儿,她想到哪里说哪里。
“小陶,那小孩是魔。”
“噢?看出来了?”
“你知道?不,你早应该看出来了,两个都是。”
“……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
陆远笛抬手扶额,她知道陶眠随意,没想到还能这么随意。
“魔的性格随着年龄增长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他们尚未成年,看着乖巧。若是等成年之后,就说不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他们现在这般竟然已经算是乖巧?”陶眠一脸忿忿不平,“我这里已经是人仰马翻。”
陆远笛听他在瞎掰,以她的经验,陶眠不折腾别人都是好的。
但她担忧的情绪没有半点减轻。
魔的恐怖之处在于未知,陆远笛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他们狡猾、凶狠,大多数带着一种纯粹的恶。
陆远笛自认不是好人,也不惧怕恶,她只是不愿见得陶眠倾注感情和精力,最后唯有伤心。
她查过顾园的生平,大致了解了他是怎样的一位师兄。
属下呈上来的结果只能说是不出意外,顾园和她一样,清醒地走入复仇的泥沼,直到身体沐浴在敌人的鲜血之中。
失望的陶眠曾经一度不肯见他的大弟子顾园,而现在他还愿意看望她,恐怕是因为顾园的早亡让他过于痛苦,他不想重蹈覆辙。
真正论起来,陶眠从未阻止陆远笛回桃花山,不敢见的人是陆远笛自己。
“小陶,要是你最初遇到的不是我就好了。”
陆远笛低声轻言,却没有得到回复。她抬起头,发现陶眠不知何时手肘枕着脑袋,斜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睡着了。
陆远笛轻怔,不知他在装睡还是真的乏了。
她的嘴角微微抿住,难得显出一点少年时的倔强执着。
“但我从来不后悔遇到你。就算你有朝一日会懊恼怎么收留过我这样城府深又恶毒的徒弟,厌了烦了,我也不悔,到死都不悔。”
细雨如酥,一高一低两道人影并立。
听说刻的真是自己的碑,陆远笛默默把伞收回来半边,陶眠不可避免地被雨打湿。
陶眠:……
“别这么小气。你也可以刻我的,礼尚往来。”
他倒是很大度。
陆远笛明显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她的头向左一偏,顾园的墓碑进入她的视野。
“今天是顾师兄的祭日。”
“……嗯。”
陆远笛未曾见过活的顾师兄。关于顾园的一切,陶眠讲述的有七分,她私下探查的有三分。
顾园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的天资足以支撑野心,狠绝和冷血是助他披荆斩棘的双刃。他同样背负着凄惨的身世,同样毅然地选择复仇。在陆远笛眼中,他和自己完全是同类人。对于顾园采取的每一个看似毒辣的举措,陆远笛远比陶眠更能理解。他们天然地以最恶的方向揣测他人,留下后患等于背叛自己。
陆远笛甚至知晓当年霍家之事。顾园将霍氏灭门,师父陶眠因为此事而震怒,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险些一刀两断。顾园主动低头,连年请求陶眠的原谅。但陆远笛知道他肯定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换作她,也会是相同的做法。
她将做得更隐蔽,最起码不让陶眠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陶眠还会生气,他现在对任何事皆云淡风轻了。
“我记得我幼年时,每年今日,你都会独自上山,还不让我跟来。”
陆远笛下意识地把伞又遮在陶眠的头顶,看他用麻布擦拭着碑上的泥点。
“你不是嫌烦么?第一次带你来这里,你就嚷嚷着再也不来了。”
“哪有人把几岁的孩子按在坟头连讲好几个时辰的故事,”陆远笛回忆起来就有些无奈,“不听完还不让走。”
“咳,师父这不是才华横溢么,憋在心里堵得慌。”
“后来你不让我跟,我反而偷偷跟去两次。”
“……我就说你这孩子从小一身反骨。”
“我看见你在师兄的墓前酩酊大醉。”
陆远笛彼时年纪小,每天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早起。好在师父不催促,因为陶眠比她更能赖床。
但她知道一年中唯有一个日子陶眠不会睡回笼觉,那就是大师兄的祭日。
某日她下定决心尾随陶眠,在顾园的祭日当天上山,听听师父要和大师兄说什么心里话。她怕自己睡过了头,半夜三更惊醒之后不敢再睡,撑着眼皮,直到隔壁屋传来起床穿靴的动静。
她隔着一层窗户纸,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推门而去,也利索地从床上爬下来,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跟在陶眠身后。
她知道顾园的墓地具体方位,提前踩好点,在一片矮矮的灌木丛中趴下。
陶眠距离她有点远,好在山中静谧,听清对方说什么不成问题。
那时的师父远远没有现在这般沉着熟练,拔草漏掉几根,清洗墓碑的水也不够,祭品一个不见,酒倒是提上来不少。
他不是做不好,他只是没心情。
囫囵地完成前面的步骤,终于来到举杯对酌的环节。陶眠倒酒的动作比起之前的简直过于纯熟,徒弟一杯自己一杯。
他说一狗我先干为敬。
仰头饮下。
这杯敬你。
低首倾洒。
他一杯,顾园一杯。顾园一杯,他一杯。坟前的土地冒着酒气,陶眠也醉了。
“你一醉,就抱着墓碑流泪。”
排除偷懒耍滑引起弟子同情等情况,陶眠是个不会掉泪的铁人,陆远笛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师父也有如此痛入骨髓的时刻。
他一言不发,满腔的话语哽在心头,衬得眼前的场景愈发悲戚。
幼小的陆远笛掰着手指头算,顾园三十二岁殁,大约四十年后陶眠收养了她,随后又过了三四年的光景。
数十年,陶眠仍然走不出顾园的死。
陆远笛想,或许这正是长生的代价。几十年对于凡人而言将近一生,对于长生者却是白驹过隙。凡人不过数度春秋就能跨越的伤痛,长生者却要为此耗费数十载方能消弭。
“我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如今的小陶站在顾园墓前会如何。看来那痛苦于你已经淡化了。”
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梭梭的响声。
陶眠在伞下回望不远处唯一的一块墓碑,它洁净安怡,如同一位素衣的少年静坐。
“不该说是淡化了。”
仙人轻轻摇头。
他说回忆是一种很怪的东西。顾园亡故的第一年,他想起未能见他最后一面,每每痛不欲生。顾园亡故的第五年,师徒之间的那场争吵时常萦绕在他的心间,如果当时这样说,或者那样讲就好了。顾园亡故的第十年,他会忆起下山不久的徒弟,孤立无援的少年那时是否吃了很多苦。若是自己不那么固执,若是能再陪他多走一段路……
随之又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后来那些混杂着懊悔和遗憾的记忆渐渐让步,陶眠想起了顾园一生的前十六年。他记得少年舞剑的身姿,从薄露沾衣的清晨到飞鸟归林的黄昏。他记得那条落满山花的小径,跟在他身后用衣服兜了满满一抱花的男孩,摇摇晃晃地走。他记得他们师徒之间每一次斗嘴,倔强的一狗说不过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脸生闷气。他记得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不会叫爹娘,第一个说出口的字是“陶”,因为村里的人都是陶师父、陶道长、陶仙人地唤他,耳濡目染,顾园也学会了。
最后的最后,他回忆起那个晴朗的午后,他抱着芦贵妃急匆匆赶往溪边,一只木盆顺着溪流飘荡着,来到他面前。
他抱着那懵懂的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我的徒弟将来必有出息。
“岁月啊,去芜存菁。到后来,怎么就全留下好的故事呢。”
陶眠抬起手掌,缓而轻地抚了抚顾园的墓碑。
陆远笛望着师父的侧脸,不知是否因为细雨濡湿了衣衫,在她眼中,陶眠的轮廓都柔和了。
她想顾园何其幸也,即使世人遗忘了名震一时的青渺宗,他却在这个人的心里占有方寸之地,与岁月等长。
“小陶,”她问,“你将来,也会这样思念我么?”
思念一个贪婪的恶人,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陶眠看了她一眼,说——
“我希望那天越晚到来越好。”
罄无不宜,受天百禄。我希望你能走过喜乐清宁的一生。
陆远笛握伞的手骤然收紧,她的眼底泛红,起了涟漪,又被她深深掩下。柳叶似的黛眉紧皱又放松,她的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正因为你是千般好,我才无处释怀。
陆远笛在山中住了一日,这已经是她作为天子能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
这一日平凡无奇,吃饭喂鸡游山。
陆远笛出现在道观时,两个孩子已经苏醒了。楚流雪第一个出了屋子,看见皇帝站在门口,吓得她睡意全无、脸色煞白。
“银票!快撤!皇帝亲自来抓人了!”
陶眠就在陆远笛身后探头。
“喊我作甚?”
“……”
误会解除了,两姐弟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天子相处。之前她把陶眠关起来这事闹得彼此很不愉快,楚随烟对她的意见就很大,理都不愿理睬。
陆远笛故意逗他。
“小陶,小师弟不大喜欢我呀,你是不是偷偷说了我的坏话?”
楚随烟噌地站起来为陶眠辩白。
“小陶师父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背后议论别人!”
“还是四堆懂我,”陶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我都是当面评价。”
楚流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真好意思说。”
“这有何难为情的?本仙人素来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与其内耗折磨自己,不如发疯消耗别人。”
“……”
相处下来,楚流雪终于肯相信陶眠那句“天子小时候比你还闹”的话。
陆远笛和陶眠不知搞些什么名堂,竟然把乌常在的屁股烧着了!
公鸡拍着翅膀满院子跑,陶眠和他二弟子就在后面追,二人一鸡都是灰头土脸的。
楚流雪小小年纪带两个大人,确实是在虐待她的身心了。
晌午饭之后,陶眠要午睡。楚随烟在院中练剑,楚流雪也该一起,但她经常消极怠工,搬把椅子在树荫下躲懒。
今天椅子变成两把,皇帝和她一起发呆。
陆远笛嘴不闲着,不停指点楚随烟,这里发力不对,那里没做到位……等等。很快楚随烟就不耐地把剑丢到一边,气鼓鼓地等着师父睡醒为他做主。
楚流雪也看出陆远笛是在瞎指点,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我弟弟对于修炼是很严肃的,他真的把陶眠当师父,立誓要把他的本事传承下去。”
“那你呢,”陆远笛望着少女,眼神中有些许探究,“小陶也收了你为徒,你就没有什么志向?”
楚流雪也很诚实。
“我和陶眠说他的徒弟命都不好。我本来就是漂泊流浪,没什么好运气,怕自己再认真一点,连活到老这个最卑微的愿望都达不成了。”
陆远笛没想到她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少女认为自己活不长的真挚态度让她忍俊不禁。
她说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和谁?”
“和我,和顾园,甚至和你弟弟,都不一样。”
陆远笛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她许久没有这么闲散地坐,甚至有些不适应。
“我们心中有所求,桃花山不留心有杂思之人。你一无所求,或许反而能长久地留在此地。”
她的目光落在陶眠身上,后者平躺着,两手搭在腹部,一把旧蒲扇盖着脸。
“陶眠带你们见过顾师兄的墓了吧。”
她轻声道。
楚流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如实地点头。
又犹豫着,把之前问陶眠问不出口的话,抛给了这位相处时间不长的陆师姐。
她实在很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其实想不通,陶眠是长生者,他的徒弟就算活到老死,也是要走在他之前。顾师兄的死他应该是很伤心的,虽然他不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为何还要继续收徒呢?这岂不是从开始就注定悲哀的结局?”
陆远笛过了很久才回答小师妹的问题。她仰起头望望头顶发了新芽的树枝,树枝和树枝交叠,把天空分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格子,两只飞鸟高高地翱翔,成为两个黑色的圆点,从一格穿行到另一格。
她说不然怎么办呢?有新徒弟,就会有新的故事,新的故事变成新的记忆,新的记忆会填进新的格子,和过去的格子交叉叠加,小陶的人生就变得五彩斑斓了。
只能抱着一丝丝往事,不停不停地追忆反刍的长生者,多可怜啊。
陆远笛高高举起一只手臂,掐了一截带着新芽的枝,递给楚流雪。
“你的身世并不平凡。”
陆远笛看着少女变化一丝的表情,笑了。
“别紧张,我不是要质问你。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就算陶眠想收一个普通平凡的徒弟,我想也是办不到的。顾园和我,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使命。你也一样。”
她顿了顿。
“但你胜在还有选择。”
陆远笛没有说许多话,她大抵是不愿意干涉小师妹的想法。
就像师父陶眠,她同样相信,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因缘。
她说下山或者不下山,陶眠都不会阻拦。但小师妹要明白一件事,下山的人,可就难回这山了。
陆远笛的离开和她的到来一样突然,她在天亮之前出发了。
陶眠独自送别徒弟。
临行时他礼节性地提了一句,怎么不多留两天。徒弟的回答不出意外让他后背一凉,她说再流连几日,她怕忍不住放火烧了这山,逼迫陶眠跟她回王都。
看着陶眠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陆远笛反而笑了出来。
“师父,我走了。”
陆远笛说出这声道别时,师徒再度心意相通,仿佛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面。
二徒弟不会再回桃花山了。
她知道自己对陶眠逾越的感情只会与日俱增,骨子里的偏执和癫狂迟早会驱使她做出过分的事。但陶眠能如何反击呢?曾经她夜夜“暗杀”,师父也不过是挡剑拆招,不伤她分毫。桃花仙人战无不胜,天底下唯一能伤他的,只有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陶眠又不肯为她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他骗天骗地瞎话张口就来,唯独一颗真心不忍欺。
陆远笛想,这可真是无解的难题。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如是,便一别两宽吧。
少年在屋子里闷得难受,每天跟姐姐耍赖,还偷偷跑。
陶眠作为师父,不阻止就罢了,还助纣为虐。
楚流雪不止一次抓到他们两个在山上拾果子。
主谋和从犯的下场都是没有晚饭吃,只能啃涩涩的野果。咬一口,师徒的脸都变得皱巴巴。
姐弟俩在山中又度过了几年平安无事的时光,弟弟的个子更高挑了,俊朗出尘。
姐姐的长发也束成马尾,自颅顶垂下来,发梢儿扫着蝴蝶骨,翩翩如翼。
而仙人却没有改变容颜。岁月如风,温柔地掠过了他。
楚随烟学会了陶眠教他的全部功法,还无师自通,自创一簿剑谱。
他的确是有天资的。和前两个弟子一样,只要他出山,便可惊艳世人。
楚随烟像一只年幼的兽,贪婪地汲取和索求营养。他希望陶眠能传授给大师兄和二师姐学过的功法,但陶眠以指叩叩他的额头,说不可贪心。
“师父教你的,自然是最适合你的。四堆,学会了这两手,你已经所向披靡。”
少年泄气地皱了下脸,他的心性总是长不大,或许是因为一直处在仙人的庇护下。
“我的‘魇祷’还不熟练呢。每次连姐都迷惑不了。”
仙人就笑。
“徒儿,‘魇祷’不熟练,不是因为你天赋不行,而是因为你不懂人心。”
“人心?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旁边剥熟栗子的楚流雪抬手,塞了他一把甘甜的栗子仁,堵住他的嘴。
“唔唔——”
“尝尝,炒熟了没。”
楚随烟睁大眼睛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楚流雪才送进自己嘴里一颗。
“姐你又拿我试毒!”
“别瞎说,姐姐怎么会如此歹毒。”
楚流雪自己尝过了,才给陶眠送一把。陶眠向来与徒弟同饮同乐,顺势接过来。
刚出锅的栗子,外皮还微微烫手。
三人围坐在小院之中,秋山明净,丹桂盈香,只有师徒碎语和栗子外壳裂开的声响。
姐弟俩不出意外又争执了两句。四堆属于越说越生气的类型,三土则是越想越来火,这就使得两人拌起嘴来没个止歇。
陶眠倒也不劝,眯着眼睛咀嚼甜栗,欣赏远处的秋景。
小孩么,吵两句正常。
反正最后肯定是四堆先被气走。
果不其然,楚随烟说不过他姐,噌地起身离开院子,背影都气呼呼的。
等弟弟被气出了门,楚流雪反而安静了。
陶眠一下一下摇着手中的蒲扇。天渐渐凉,他的扇子摇得不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三土,”陶眠忽而唤了少女一声,“你想过回魔域么?”
楚流雪不知陶眠何出此言,抬起眼帘静静地望着他。
“魔域的人一直来找你吧。”
陶眠说得不错。天尽谷的人这几年陆陆续续地来了几波,每次都是一个目的,请少谷主回魔域,重振天尽谷。
楚流雪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她说我力不能及,请回吧,不要再来了。
她不是在逃避,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天尽谷不能算完全地没落,只能说分化成两派。现在把持大权的一派并非她父亲的旧臣,而后者找上她的目的也很易懂。
天尽谷之变也有十余年了,她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他们之间的密谈,不清楚背后的运作,更是不了解权力和权力之间的博弈。
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陶眠问起时,楚流雪回得很坦荡。
除了一个秘密,其他的她对陶眠全无隐瞒。
“进我桃花山有什么好的,只能跟着我一起受穷。”
“你嘴上这么说,”薛瀚叹气,“但你心里从不这么认为。桃花山才是你的福地,你永远牵绊于此。
我算是想明白了。你的徒弟都是过客,只有山永远在。”
很多年间薛瀚都被一个问题困扰,就是陶眠当初为何决定救他,却不肯带他回桃花山。
当时的小陶仙人虽然清贫,但好歹是活了一千来岁的仙,解决两个孩子的温饱不成问题。桃花山地广物丰,给他留一副碗筷一张床就好,或者床也可以舍掉。
他要得并不多。
在薛府的日子远比那偏僻的桃花山更加富足滋润,养父母待他又细致体贴。曾经的薛瀚一度劝自己别再念念不舍。那小破山有什么好奢望的呢?没有玉盘珍馐,没有名茶佳酿,自然更不会有稀罕的古董名器供他赏玩。
……别说找个伺候的人了,真实情况极有可能是他伺候着懒惰的陶眠。
这样的自我宽慰起过一段时间的作用,薛瀚以为自己行了,桃花山自此与他无关。
但某日少年的他在庭院穿梭。第一片落叶飘零昭告着秋的降临时,他在心里想,他还是向往那山。
许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才有诉之于口的勇气,陶眠的大弟子顾园去世之后又二十年,薛瀚才状似不经意地和他谈起此事。
细数那时的年纪,他尚且算得上年轻。换作现在的薛掌柜无所顾忌,把人绑起来逼他招供这种事都有发生的可能。
但彼时的薛瀚只能把萦绕在多年的执念当作一个玩笑讲出。
海棠花落,酒带香尘。陶眠和薛瀚坐在庭前对酌,一壶西凤酒,两只白玉盏。
陶眠微微醺然,上身斜压在漆红的栏杆,手指指尖掐了一朵粉底儿雪尖的海棠,连眨眼的频率都变缓了。
薛瀚的掌心托着酒盏,故意把视线绕开他,怕自己开不了口。
他笑言道,你看桃花山人杰地灵,养十个小孩都算不得事。当初你怎么只救下澡盆里的顾园,对于墙角要饭的我就送到别人之手呢。
陶眠“嗯”了一声,像无意义的呓语。
晚风一卷,数十朵海棠又缱绻地飘落。薛瀚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
这时陶眠却缓缓开口。
“薛瀚……我常常言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修行。
就像顾园会成为我的弟子,而你被薛家夫妇收养。”
薛瀚期待半晌,结果等来一句废话。
他举盏的手都有稍许停滞。
算了。
他当陶眠是醉了,不省人事。现在问他是谁都未必能说得上来,何况这么复杂高深的问题。
但陶眠又有下文。
他转着指尖的落花,思绪飘到天际。
他说做我陶眠的弟子有什么好的呢,命途多舛,颠沛流离。
仙人的心是肉做的,仙人也会伤感悲戚、胡思乱想。
偶尔仙人就在想,到底是因为徒弟命苦找上了他,还是遇到他才变得苦。
如果没有传授他们通天的本事,本本分分做个平庸的人,是否能够度过长足的一生。
想来小陶仙人那时候也不过是一千岁刚出头的小仙,被这些杂思裹挟也是正常,顾园又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他的死给他带来绵延许多年的伤痛。
不得不说陆远笛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救赎了他。徒弟在成长,他也在不断成熟。
但薛瀚不这么想。
养父母待他极好,无可挑剔。薛家本就有一定的家底,薛瀚作为独子,衣食住行处处讲究,还请了教书先生,教他识字读书。
在薛府的日子虽然太平无忧,薛瀚却始终没有忘却当初的救命恩人。
他问过养父母陶眠的事,得到的回应寥寥,只说他是住在山里的修仙人,不问世事,不轻易下山走动。
薛瀚点点头,以为陶眠只是嫌小孩麻烦,不愿见他罢了。
没关系,他可以去见陶眠。
薛家人宠爱独子,却不是事事由着他。像外出游历这种事,只能等成年之后。
薛瀚不是擅长撒泼耍赖的性子,相反,幼年惨痛的过往让他早早成熟了,他远比同龄人更有城府心计。他听从父母和先生的教诲,勤勉刻苦,得到了信任。
于是二十岁弱冠之年的第一天,他离开薛府,来到桃花山。
桃花山属实为人间仙境,轻烟似纱,花影重重。
周围尽是淳朴老实的村民,衣着华贵的薛瀚显得格格不入。
他皱着眉头,没有在村中逗留。问好桃花观的方位后,便孤身前往。
道观掩映在桃林之间,静谧安然地坐落其中。
他上前叩了扣门,无人应答。
看来陶眠不在。
以为扑了个空,薛瀚不免遗憾。他打算在山里转转,或许运气好了,能碰见山中的仙人。
没想到他真的遇到了桃花仙。
陶眠和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分毫未变,依旧是飘逸洒脱的风姿,一袭黛蓝长袍,如同画中的人意外落入凡尘。
他散漫地穿行在一株又一株盛放的桃树间,悠然自在。
站在不远处的薛瀚心中一喜,一只脚向前迈出半步。
却又堂皇地收回。
小陶仙人原本好好走着自己的路,蓦然,头顶的树枝攒动,一个少年倒挂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师父——”
那少年轻快地唤他,原本受惊的陶眠不免失笑。他让少年别淘气,弄坏了他的花。少年的面容一变,鬼鬼祟祟地把两三根长短不一的花枝背在身后。
陶眠瞥见了,却不言,而是弹了少年的额头一下。
他们说笑着下了山。
那日薛瀚久久站立,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意识回笼时,他的双腿甚至有些发麻。
……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想什么吗?”
薛瀚颇有闲情地问被捆得严实的仙人,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后者不服气的一瞪眼。
“我在想……终有一日,把你那破山上面所有的破树都砍了。”
“……”
陶眠蹭地站起,又因为收紧的捆仙索被迫坐下。
“和树又有哪门子关系?薛瀚你这是迁怒!”
“没太大关系,只是我看不顺眼罢了。”
陶眠简直要扼腕。
“小薛啊小薛,你怎么从当初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孩,长成现在这样变态的大人呢?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薛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
从桃花山回来之后,他变得沉默许多。这时薛家逐步让他接受家族的生意,他很有经商头脑,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再提关于陶眠的一切,仿佛彻底遗忘了这个人。
直到顾园病逝,陶眠得到许多徒弟留给他的“养老钱”。陶眠不擅长打理,托薛家给他介绍个帮手。
这时薛瀚的自告奋勇,主动接过来他手中的商铺和山庄。
那时的陶眠心想,薛瀚也算自己人,把东西交给他放心,于是安然地当个撒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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