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丹枫谢淮的现代都市小说《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丹枫谢淮全文》,由网络作家“翡山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热门小说《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近期在网络上掀起一阵追捧热潮,很多网友沉浸在主人公丹枫谢淮演绎的精彩剧情中,作者是享誉全网的大神“翡山雀”,喜欢古代言情文的网友闭眼入:她是一名替死鬼婢女,救下当今陛下后,主动把功劳让给了自家小姐。谁知,小姐挟恩以报成了陛下宠妃,本以为自己能混个好结局,不成想还是成了他人宫斗的牺牲品。一朝替小姐身死,她脑子忽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她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古言君夺臣妻小说,看来前世,她因为善良做成一枚炮灰路人,再来一世,为了苟命,她不再做癫婆主子麾下的小丫鬟了。她不仅要自己握住陛下恩情这副牌,还要在男女主没嘴时当他们的嘴,吵架时当他们的和事佬,被恶毒女配迫害时第一个冲出来,站好他们爱情大戏的最...
《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丹枫谢淮全文》精彩片段
可惜她没有听到,猪蹄真好吃。
…………………………
在谢淮看来,之后小荷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让他肉偿所献的殷勤。
包括提了十几桶水,用药草给他沐浴。
以及一边擦背,一边问他舒不舒服。
是舒服的,舒服得快要叫出声了,但他明白,自己要守住底线。
若是当真如外面那些不矜持的男人一样,一下子叫她得了手,便不会珍惜了。
热水氤氲缭绕,他转过头,透过腾腾雾气腾腾,他蓦然觉得,小荷长得也还蛮清秀的。
他瞥见小荷脸上新的伤口,其实他早就看见了,只是当时一直警告自己忍着,不能显得自己很快就原谅她的背叛。
可如今,她这般主动积极的表现,令他不能再置身事外。
“你的脸……”谢淮抬眸。
小荷本卖力替陛下搓着背,听到陛下竟然关心下属,“阿松哥,你关心我?”
两辈子了,这是她第一次被老板关心,这样她越发觉得,这辈子站位正确,盼头十足。
谢淮就这样被被她盯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目光深情又炽热。
他耳根有些发烫。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屋外一阵冲天喊叫破坏了这一切,“死狗,死狗,你恶毒凶残、坏事做尽!”
“死狗,你不得好死!”
“死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小荷脸色蓦然变得极差,她当即打开窗子,和那个声音对骂起来:“嚎嚎嚎,嚎你亲爹的魂啊?!”
“哟,我坏,我凶残,我不得好死,也不见你温柔善良的祝姐姐来救你啊?”
“她啊,就是一个假仁假义、满口谎言的骗子!”
花棚里的女孩似乎受了刺激,“不是,你骗人,你骗人!”
“祝姐姐一定会来救我的,祝姐姐不像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荷翻了个白眼,关上了窗户,这世上脑子不好的人太多,应该多吃点苦,长长脑子。
她回过头来,正对着陛下疑惑的眼神。
这一瞬间,她生怕陛下误会:“阿松哥,你别信她,就是她害我成了这样子。”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下巴,“要不是我机警,这条命就交代在她这儿了。”
谢淮沉沉端详她的伤,“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你相信我?”小荷有点惊奇。
见陛下睡去,小荷才松了一口气。
她稍微减轻了一点观看庄贵妃与以后的叛党首领全过程的罪恶感。
她看着睡梦中的陛下,他身材高大修长,她单薄的被子根本遮不住他的身子,露出大半截长腿在外面。
那长腿在初春寒冷的天里,冻得哆嗦。
她小心翼翼捂住,在角落里蜷缩着睡去。
谢淮在她睡去后,睁开了眼。
脚上的感觉依旧明显。
他张了张唇,想说其实她可以上来睡,这样睡着很难受。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许是想要赎罪,他不能让她这么快就钻了自己的被窝。
借种生子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失了尊严。
若是以后她当真有孕,那孩子就必须得认他这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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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第二日高高兴兴去还桶,却见钱老头躺在地上,腿上浑是鲜血。
“钱老头!”小荷赶紧将钱老头扛起来,“谁伤的你?”
“那帮厨房的兔崽子!”钱老头喘着气,枯爪一般的手抓住她的手,“狗儿,你快跑,去山里避一段时间!”
小荷这才知晓,厨房的那帮孩子被指使,来找仆人们做伪证。
钱老头为人正直,当然不从。
气急败坏的孩子们用石头去砸钱老头,钱老头年迈体衰哪里经得起砸,很快腿脚便血流如注。
孩子们吓着了,害怕担责,赶紧跑了。
小荷赶紧处理了钱老头的伤势,“你伤得太重,我去医馆给你赊点药。”
“臭狗,你没听清楚老东西我在说什么吗?”钱老头皱起沟壑纵横的额头,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小荷气的,“赶紧走,赶紧走!”
“怕什么?”小荷掀起眼皮,露出那双寒冰似的眼睛,凉凉道,“钱老头,该怕的是他们,不是我。”
“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兔崽子,既然没人教他们规矩,我来教。”
就算阅历如钱老头,依然被小荷那刺骨的眼神震慑到。
小荷独自出门,先是去医馆把赊了一包药,然后再去了那熟悉的尹水河畔的群山里。
上次来到这里,她捡了陛下回去。
实则在深山之中,她找到了一片洞天福地,里面潮湿幽静,本身长有不少极为珍贵的花草。
就在三年前,大马哥替主人驯服烈马时,摔成了重伤,几乎药石罔效。
那时天下闻名的苏神医云游到了他们青州,小荷三跪九叩请他看诊,付出了整副身家,又赊了不少账,才请他治好了大马哥。
那时小荷欠了太多钱,连大马哥的药钱都欠奉。
她只好冒险上了这人迹罕至的深山,想要挖点野货去卖,填补那巨大的窟窿。临走时,她嘱托自己捡到的小姑娘祝妹帮忙照顾大马哥。
那时她为了祝妹得罪了不少人,于祝妹有大恩,亦将大马哥放心交给祝妹。
为了不给祝妹造成负担,她还抵押了她身上唯一一块玉佩,给了赊账之人。那是她被颠来倒去贩卖,都要死死含在嘴里,好好保护着的东西。
那是她和远在天边的亲人相遇,仅剩的凭证。
哪想她在山中遭遇狼群,被咬成了重伤,幸而发现洞天福地,才逃出一劫。那时候她快死了,在洞天福地人不人鬼不鬼的养了半载,才好歹爬回了韦府。
离开的时候,若不是大马哥摔伤,他们已经在准备婚礼了。可当她爬回来的时候,府中下人们也在厨房院子里举行小小的婚礼。
新郎还是大马,新娘成了祝妹。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他们接受着整个府邸仆役们的祝福。
上一世,就算到了最后,她早已报复了这对男女。这两人早已化为了一捧黄土,每每想到两人,她还是一阵心悸。
洞天福地,流水潺潺,水塘边上,透明的侧金盏摇曳生姿。到处开满了奇花异草,时不时有一二狐狸与松鼠冒头,山谷中回荡着空灵的鸟鸣。
这里许多花草是本来有的,还有很多,是她这三年所培植的。
她从未拿着这些花草出去卖过,她的身份太过低贱了,以她的身份去卖这些珍贵花草,只能贱卖。
她要待价而沽,而现在,就是第一个契机。
小荷走到一个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刨土,用带过来的花盆装好,那几株珍贵的春兰绿云。
这是她翻身的关键,她要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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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韦夫人寿辰前夕。
韦府早早向青州太守下了请帖,阖府上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韦老爷又打听到了,夏太守此人独爱风雅,便又在赠礼中加了不少附庸风雅之物。
至那日,韦府主子们做足了礼数,恭候太守一家的到来。
“赶紧赶紧,上菜!”厨房忙得昏天黑地,提前好几天就开始了准备。
厨房总管孙林是韦老爷从青州最大酒楼挖来的厨子,自是对自己厨艺信心满满。
亲传弟子祝妹更是熬了足足两日的鸡汤,鸡要最肥的老母鸡,各类山珍不要命的加,力求做到鲜掉太守夫人的眉毛。
小符传菜的时候,朝祝妹眨了下眼,“祝姐姐,今日孙林师傅与你若得了太守青眼,可不要忘了妹妹啊。”
“忘谁也不能忘你呀。”祝妹柔和笑道,承了这夸赞。
这山珍鸡汤是她的独门妙招,重点就在这油润润的鸡油,和平日里吃不到的山珍上。
夫人平日便最喜她的鸡汤,她毫不意外自己能拿下太守一家。甚至在今日之后,她得势,而狗儿彻底沦为弃子,她便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大马哥在一起了。
“小符,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她悄声问。
“祝姐姐放心,只等老爷问起,那狗儿必死无疑。”小符咧嘴一笑。
她胸有成竹,几乎所有仆人都站在她这边,她要狗儿去死!
而在另一边,宴席之上,韦府众人正极力讨好着夏太守一家,只是夏太守神情淡淡,夏夫人高高在上,夏小姐不甚耐烦,至于夏太守家的公子,说是逛逛园中竹林,实则压根就不想理这些商户。
夏太守一家本是洛京人士,在洛京这种世家遍地的地方郁郁不得志,可来了青州这种偏远地方,就成了一枝独秀的世家典范。
韦家不过一商户,若不是为了打通商会关系,从中牟利,夏太守压根看不起韦家。
夏太守一家端然有序、高雅不凡,显得韦家那珠光宝气的夫人、肥头大耳的二少与珠圆玉润的三小姐韦惜雪低俗市侩。
见菜上齐了,韦夫人连忙招呼,甚至亲手给夏小姐盛了一碗鸡汤,“夏小姐尝尝,这可是咱们韦府一大绝。”
夏小姐见一碗油在上面漂浮,心头有点犯恶心。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令她闷头喝了一口。
“呕……”
只一口,饶是她满腹教养,也忍不住呕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房间之内,谢淮听着水声,时不时见屋外伸展的柔荑,耳根的红霞久久不退。
特别是对方进房间之后,照常去翻那本文字版避火图,来来回回仔细研究,更是让谢淮害羞得早早钻进了被窝。
谢淮稍稍等了等,一直等到对方照常熄了灯火,对方也没有丝毫动作。
他心头有点不愉,想到早先屋外那个叫小符的少女,在对方的脸颊啄了一口,他都没亲过……
他今日在床上等了很久,也暗示了很久,对方都对他毫无表示。
他的手,停在了自己的脸侧——
当真如此丑陋,丑陋到她连轻啄一下都嫌恶心吗?
巨大的失落粘稠地笼罩着他……渐渐沉入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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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荷过得都不错。
厨房那些人像是偃旗息鼓了,或者还没有找到折腾她的方法。
陛下四肢在劳作中渐渐养好了,无论是种花还是翻土,看起来都游刃有余。
直到有一日,小荷提早回来,见到谢淮还在洒花种。她不由地停下脚步,捧着脸观察起来。
看着看着,她蹙起眉头,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阿松哥,你洒的是什么种?”
“白檀。”谢淮回答。
小荷出现一刹那的怔愣,旋即跳了起来,“你在花田里种白檀?”
谢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是树啊,应该种在花园里,这里只能种一些可移栽的花草!”小荷急得尾音都扬起来了。
但是这时候她还没发作,她决定好好问问,陛下,把其他花种种在哪里了。
于是她看到了本该在温水里浸泡,却被烫水浇烂了的菊花花种;
本该附着在烧火棍上,结果被匀称洒到田里的凌霄花枝;
还有本该分株向阳生长,最后惨被淹没枯萎的鸢尾花花株……
……
就……小皇子让每一种花都死得挺别致的,水是烧得烫烫的,种是洒得匀匀的,肥料是浇得多多的。
这些花,死,也是死得透透的!
不得不说他尽力了,也不得不说每一种力都使错了位置。
谢淮心头忐忑,也不知自己到底做好了没有。
他真的一点活计都没干过,也不知这些还处于幼苗时期的花草,到底是死是活。
他只敏锐地觉得,小荷似乎在蓄力,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小荷拿这个土撬,想把那深入土里生长的凌霄花枝给除掉,结果那花枝早就深入了地下,拔得她坐了个屁股蹲。
这凌霄花最是不能洒入土中的,它们太过顽强了,枝丫深入土地,誓要把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挤占完全,把土里的营养给吸收干净。
如今这些根部爬到深土里,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挖得干净。
小荷气极了,指着田地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往地上撒把米,鸡都比你啄得好;拉条狗,狗都比你舔得好。”
以往小荷对他,皆是百依百顺,这是谢淮第一遭被骂。
他尤自不信对方会骂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荷还没听过这样的要求,素质极其低下地重复了一遍。
谢淮这辈子,还没有被这样辱骂过。他心头翻江倒海,眼尾红了个彻底。
他杵起拐杖,笃笃笃地转身即走。
小荷叉起腰,使劲使劲散气。散了大半天,红温许久的脑袋才重新清醒过来。
她猛然抬头,看向田埂尽头那个急走的人影,等等!
她以为小荷在宝贝她男人,这陷入恋爱的女人啊,就算男人再丑都当个宝。
误会内情的谢淮,当即有点不好意思了,“外人在呢,别这样。”
“我什么活都能干,你别把我想得跟个瓷器一般。”谢淮红着脸道,神色里还带着点恃宠而骄的自得。
“好……嘛……”既然陛下非要,小荷也不好再阻止了。
她搀扶着陛下进了花田,仔仔细细给陛下讲解,他可以干的一些活——
比如浇浇水呀,比如洒花种啊,反正是越轻松越好。
小符在后面听着,十三岁的内心有点痛到麻木。她没人疼,就活该搬粪、搅粪,提桶浇整个韦府的粪呗。
哼,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凭借身体上位,干这么少的活的?
…………
小荷走后,谢淮便杵着拐杖到了田里,手里捻着花种,琢磨着小荷教的一些做活计方法。
小荷自以为自己讲得仔细,可她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天生就不会做任何活计,天生被人亦步亦趋地伺候的人。
他压根不明白,小荷言辞之中,那些自以为谁都懂的缩略词,比如翻土、钉耙、烧火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本想问留在此处的小姑娘,可那小姑娘似乎并不待见他,一溜烟就跑去搅粪了。
只剩下他,咬着牙钻研这些上工的活计。
…………………………………………
这是小荷头一遭走马上任,厨房的人没人待见她。
就算她如今已经是厨房的副管事,就算她现在架空了厨房总管事孙林,也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她与这群人结仇甚深,从三年前她破坏了大马和祝妹的婚礼开始,他们就全部恨上了她。
这三年来,没有一天不给她使绊子。
这些人仗着自己是厨房的仆役,高她一等,孤立她、打压她、看不起她,最后甚至想做伪证整死她。
不过这都没关系,她都大仁大义原谅他们,谁叫她这么厉害,不但毫发无损,还当上了这些人的顶头上峰呢。
小荷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见他们不理她,甚至还要去拍拍他们的肩膀打招呼。
“小红、二蛋、喜平、阿忠……你们怎么不理我啊?”
厨房人人都臭着脸,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你们怎么都不笑啊,是生性不爱笑吗?”小荷又问道。
切菜的仆役切着切着,心气一堵,手见了血。洗菜的仆从把一窝菜揪得死烂,连和面的仆从也放多了碱粉,手指辣得起了泡……
孙林见状,呵斥道,“某些人第一天来,就在胡乱捣乱。厨房不是留闲人的地方,爱干干,不干随时可以走。”
孙林生来高大,又在厨房干了多年,身材壮硕。
加上年岁已然不小了,脸上岁月沉淀的皱纹,显得严厉又唬人。
小荷笑吟吟也不生气,“孙管事是在说我?”
她指了指自己,“厨房又不给我安排事,我当然一处自己安排一点咯。给大家鼓鼓劲儿,我也算功德一件吧?”
孙林气得深呼吸,这段时间陈管家分了厨房采买权,王妈妈分了管仓库的钥匙,把能捞油水的路给她封死了,她在厨房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真是白干一通。
都是眼前的少女害的。
孙林本想故意不给小荷派活,给小荷一个下马威。
她奈何不了陈管家和孙妈妈,还奈何不了眼前这个毫无根基的低等奴隶吗?
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完全不当回事不说,还理直气壮地捣乱。
花卷用蒸笼装着,堆了高高几堆,每一堆都比小荷的人还高。
蒸笼喷薄着蒸汽,爆出一股股软绵绵的香气来,闻得小荷心头一酥。
日头还没有落下,已有早做完活计的仆役来排队了。
小荷撸起袖子,打算招呼人,一起把吃食都搬过来。
“二蛋帮个忙,麻烦叫平日里搬吃食的活计来,咱们一起搬出去。”小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咦,副管事不知道吗?”那二蛋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此刻装傻充愣,“咱们这里一人一事,既然分发吃食的活计给了副管事,就要副管事一人做。”
“可我之前看小符……”小荷回忆起,这块子活计吃食多、任务重、时间短,都是由小符指挥,其他人帮忙搬运、分发,才能堪堪做完。
“小符是小符,副管事是副管事。”二蛋摇头晃脑,“小符还有其他活计要做,副管事有吗?副管事做一个分发吃食的事,已经很轻松了吧?”
那二蛋是厨房出了名的促狭机灵鬼,众人见他刁难起小荷,都暗地里嗤嗤笑起来。
那蒸笼又多又烫,一个人肯定短时间内搬不完。
搬了也要被烫得满身是泡。
小荷没有回嘴,只是轻轻思索起来,“分发吃食的事,应该属于库房。”
“若我承了这事,理应由库房的人协助。”
言罢,她不顾二蛋阻拦,去了厨房库房门口,正看到管库房的几个人在有说有笑地玩牌。
她认出了其中两个人,正是平日里帮小符分发吃食的。
“两位大哥,这仆役们都在外面等着了,可否和我一起,先把蒸笼搬出去?”小荷弯着腰,和和气气问。
那两个仆役理都不理小荷,几个人喝五喝六,继续打着牌。
小荷在库房门口站着,太阳爬下了山坡,在她身上涂上厚重的残血。
“噗嗤,她以为她谁啊,人人都要听她的啊?”厨房里,不知是谁,小声蛐蛐了一句。
这句话点燃了大家的热情,都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蛐蛐了起来,反正法不责众,把这讨厌鬼挤兑走更好。
“库房那几个,可是家生子,连孙管事都要敬他们三分。”
“外面的人可等不及咯,想想他们会不会冲进来把咱们副管事打一顿,嘻嘻。”
“副管事啊,你干这活计已经咱们厨房最少的了,不要不知足吧。”
……
祝妹此时正在熬汤,可惜最近夫人也不知怎么了,都没让她单独煮汤了。
平日里大大小小的赏赐,也不见了踪影。
祝妹心里急,往汤里加料越发的狠了,母鸡、鸽子、生翅,要多补有多补,要多丰富有多丰富。
她听着仆从们对小荷的奚落,嘴角淡淡浮出微笑。
这死狗当年就是手下败将,此前不过是乘了运而已。现在看来,还是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孬种。
祝妹这般想着,那边厢,小荷也没有再去请库房的仆从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厨房门口,翘起二郎腿,那么一坐,也不管事了。
厨房门口排队的仆从越来越多,大家的时间都紧,很多都探着头往里面望了。
今日的吃食呢?
怎么今日还没人分发吃食?
他们人都饿了一天了,就指着今日的吃食呢。
“厨房的,咱们的吃食呢?”仆人们朝里喊。
厨房的人也有点慌了,他们压根没想到,小荷会直接摆烂。
有人趁机推了小荷一下,把她推得一个踉跄,“她今日发吃食,你们找她要。”
熄了灯之后,丹枫望着那轮和宫墙里一模一样的孤月,心中泛起无边思绪。
既然收留了陛下,她就得把握好那个度。
兄妹是最不容易引起猜测的,在讨好和取巧之间,任意游走。之后陛下恢复了记忆,亦很难怪她冒犯,毕竟她又不会去沾陛下和庄贵妃那点感情线。
想着想着,沉重的睡意席卷了她。她四周摸索,想找个地儿躺下来过一夜。
她的花房配冬天漏风、夏天穿雨不说,还又窄又小、又破又烂,实在是想找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无处下脚。
她原地转了两圈,实在没办法,一咬牙蜷缩到了床角,以尽量不触碰陛下的诡异姿势眯下。像极了一只幼小的兽,月光咬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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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被一阵拱动弄醒了,身旁的男人似乎在强忍着不适,轻轻地摆动身子。
丹枫赶紧点燃了灯,瞧见陛下脸色发紫,“陛……哥,您怎么了?”
谢淮浑身发窘,眼睛看了眼前面黄肌瘦的年轻脸庞,不由别过头去。
丹枫蹙眉,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却见身旁人一阵控制不住地战栗。
丹枫秒懂了,“哥,你想嘘嘘了?”
虽是失了记忆,可谢淮的身上常年的高雅之姿依旧刻骨,乍听到这般粗俗之语,从一名少女口中出来,他感到一阵尴尬与不适。
“我这里有尿盆。”丹枫赶紧起身,从榻下翻出一个粗糙的陶壶,“来吧。”
谢淮瞳孔微缩、喉结发紧,他一边摇头,一边想要撑起来,可浑身过于严重的伤势令他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大夫说你手脚俱断,要好好将养才行。”
“这点事儿,我帮你就行。”
丹枫以前就是服侍韦惜雪起居的,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掀开被子,陛下那肌肉紧实、爆发力十足的腰腹显现在月光之下。
丹枫的眼睛不自觉再往下探了点,怪不得宫里娘娘对陛下馋得就跟犯猪瘾一样,原来陛下真的是有本钱的。而且这本钱,在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就在接触到尿壶的一刹那——
“不!”谢淮浑身喷张肌肉紧绷,仿佛野兽的咆哮脱口而出。
敷在身上的黑色草药崩裂,伤口流出鲜血。和鲜血同时流出的,还有那憋了许久的尿意。
空气中响彻水流声,那奔流直下水柱直冲壶底,冲出了气壮山河的气势。
丹枫及时握住了他,才没让那水柱喷歪。
那水柱冲了很久,和他的自尊心被击溃的时间一样久。
待到没了声音,丹枫还贴心地帮他擦了擦,再塞回去。她松了一口气,嘴没把门地嘟囔了一句:“真是擀面杖捅屁股,开了大眼了——第一次见有人能尿这么久的。”
说完丹枫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双眼睛,天生风流的眼尾不知何时被染得通红,漆黑如墨的瞳孔水光潋滟,火光之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霎时间丹枫也吓得惊心动魄,确实,那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丹枫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不,不是嫌弃你尿得久。”丹枫赶紧解释。
“男人尿得久是好事,以后娶了媳妇儿,夜里也长久。”
谢淮头一次听见这般直白的话语,耳根也止不住地红了,“别说了……”
“而且……而且以后,说不定嫂子有多喜欢呢。”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谢淮紧闭眼睛,宁愿自己聋了。
见陛下一副明显招架不住的样子,丹枫倒是松了口气。刚才陛下那股无意间的杀意,真是吓死她了。
她宁愿陛下拿她没法,也不愿意陛下真的恨她、怨她、想杀她。
“我……醒来之前,也是你处理的吗?”在丹枫又熄了灯,给他盖上被衾之前,谢淮睁开眼看向黑洞洞的房顶。
“你都这样了,妹妹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他听到了少女的轻笑。
少女裹在他脚边缓缓睡去。
透顶的难堪在初春的黑夜中慢慢散去,被她触碰的地方,还留有酥酥麻麻的余韵。
他虽没有记忆,但他还是能肯定,以前他那地方,是没有人碰过的。
谢淮睡不着了,聪慧敏锐如他,当然意识到了少女言语中的破绽。
不过他并不会去否认,他想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少女蜷缩他的脚边,令他腿部有了很强烈的感受。
他其实想说,明明是他麻烦她,她亦可以睡床。
可这里只有一张床,若是她当真与他躺在了一块,那还怎么做“好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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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摇曳,清风徐徐,青州云朔城素有小江南之称。
丹枫回到久违的过去,香香睡去。
她脑海里的那话本忽而金光大作,书页翻飞,飞到了最初的一页。几行字熠熠生辉,梦中的丹枫仔细看去,一瞬间被吸到了另一方天地。
那里八街九陌、闾阎扑地,赫然便是天下繁华之都的洛京。
此时洛京风雨大作, 一队卫兵冲入太傅庄洵府中,抓了太傅庄洵并其三个儿子,与二房三房的所有入仕男丁。
其余女眷,统统被严加看管起来。
庄夫人眼看着丈夫与儿子们被抓,不顾一切冲进大雨之中,卫兵毫不留情地横陈兵器,将她四肢胸肺戳伤。
庄雨眠赶紧跑到雨中,抱住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
一夜之间,洛京变天了。
或者说早在六皇子谢淮被传贪功冒进,害得十万精兵全军覆没于青州,洛京的局势,就已经大变了。
六皇子谢淮,乃顾蘅顾贵妃之子。
先皇后死后,成帝并没有立新后,而是令潜邸旧人顾贵妃代管后宫。
顾贵妃位同副后、贤良淑德,一生育有两子,大皇子心性淳厚、礼贤下士,深得朝中拥簇、百姓拥戴;六皇子龙章凤姿、骁勇善战,在外屡立奇功、声名远播。
成帝虽未立太子,可朝中大半皆站队大皇子,大皇子既有朝中支持,又背靠六皇子军中势力,可以说太子之位仿若毂中之物。
然而六皇子战败后,朝中局势直转而下。监官急传密报皇帝,呈上了六皇子谢淮通敌卖国的证据。成帝谢渡大怒,将大皇子囚禁起来,顾贵妃打入了冷宫。
就在昨日,大皇子谢延于皇子府中自尽,成帝怒极重病,召宠妃田淑妃近身伺候。田淑妃之子,三皇子谢源代成帝主持朝纲,开始剪除顾贵妃、大皇子羽翼。
雨夜之中人人自危,人人都知道,洛京的天,真的变了。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丹枫,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通过脑子里的那话本,梦到远在洛京的时局。
洛京如今的时局,还真是一团糟。
她瞥了一眼因她而转醒的陛下,少年好像还有点起床气,因为被吵到了,懒懒睁开眼。
她有点同情陛下了,上吊的大哥、落难的青梅、被囚禁的妈,还有失了忆的他。
怪不得上辈子的眼睛里都没有光了,全是一片阴鸷。
至少现在——
丹枫抬起头来,陛下清绝的眼睛正好盯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她僵硬住,迟疑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手上正端着一个小陶碗,点头哈腰地给陛下接漱口水。
前世当了坏女人后,丹枫就一直力争上游,就算当个丫鬟,也要是全世界最能干的丫鬟!她前世是韦惜雪的司寝丫鬟,把就寝、起床、涮口、换衣那些事,刻在行动里、刻在灵魂里刻在记忆里。
就算脑子没动,也会很诚实地开始行动。
“谢谢……妹妹?”谢淮浓眉一挑。
丹枫感觉到他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桀骜嘲讽,可转眼,又只剩清澈明亮。
“兄妹之间应该做的,小时候你还给我把屎把尿呢,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丹枫赔着笑。
谢淮:“……”
他觉得他还有康复希望,养老大可不必。
“那妹妹,可以给哥哥一件衣服穿么?”熹微的晨光里,少年桃花眼潋滟,嘴角含着笑意。
他的躯体在光尘中略显白皙,胸间薄肌开阔,腹部垒块,线条流畅又漂亮。
横陈的龙体就这样大垃垃摆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以前韦昭仪想吃都吃不到的国宴。
丹枫不自觉呼吸一滞,饶是她这样低贱的身份,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庄贵妃那死丫头,以前吃得可真好。
小荷此番,不但让韦老爷打通了夏太守这条路,更令韦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面子。
夏太守一行离开之后,韦老爷抚着胡须,问小荷想要什么奖赏。
小荷先是把陈管家并着王妈妈狠狠夸赞了一番,再委委屈屈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韦老爷是个真正的商人,天高皇帝远,他本就不在乎这些奴隶的死活,也不可能给任何一个奴隶伸冤。
可小荷不一样了,她已经受到了夏府的礼遇,以后韦家还要指望着她去讨好太守夫妇。这样的仆役,韦老爷当然要好好拿捏在手里。
“厨房那群人,真就这样无法无天?”韦老爷听说是厨房浇毁了他的花,企图陷害小荷,并且还去买通了仆役做伪证之后,简直是勃然大怒。
“回老爷,小荷所说,句句是真。”陈管家回禀。
当小荷把自己的功劳分给他,陈管家已经自动站队到了小荷一边。
“岂有此理!”韦老爷气得不行。
他从未想过,区区奴隶,竟然敢骑在他的头上。
要是此番小荷拿不出绿云,他该怎么办,韦府该怎么办?
一想到一群奴隶不顾主家死活,居然干出了这种事,韦老爷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他当即叫了管家,把厨房的权分给了陈管家与王妈妈,然后让陈管家赶紧把那几个闹事的都发卖掉,整府参与此事的奴隶统统扣三个月月钱。
“厨房一群孩子还小。”小荷赶紧求情,“许是一些人教唆,罪不至发卖。”
“倒是个良善的。”韦老爷又是高看了小荷一眼。
“况且厨房里做的菜,夫人小姐们都爱吃,若是贸然撤掉,也不好。”小荷补充。
若是一下子处理了太多人,就怕主人后悔,反复无常怪罪到她身上。
“哼,腌臜厨艺,有何可惜?”韦老爷嘟囔。
小荷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感谢夏太守撕开这个口子,韦府那些洋洋得意的厨子做饭真的很难吃。她以后,会把口子撕得越来越大。
上辈子的她太傻了,竟然只想全部杀了他们。一下子杀了有什么用,不如慢慢折磨。
就像搓棉绳一样,慢慢、慢慢地将那些人身上的光环、地位、名声统统磨掉。
这样的伤害,可大多了。
“老爷,小荷这些年培植花草,也在以花草入食上,颇有心得。”小荷叩拜,“花草皆风雅,说不定太守大人也会喜欢。”
韦老爷正愁找不到好厨子来哄夏太守,打通了夏太守这条路,以后韦府定有不少宴会。家中厨子实在难以拿得出手,若是小荷有这厨艺,当真又替他解决了一大患。
“好,孙林太刚愎自用了,就赏你当个厨房副管事。”韦老爷很上道,“花房那边事也不能丢,那群祸害,就留给你处置了。”
小荷喜滋滋抬头,“是!”
…………………………
那边厢,厨房的人等啊等、等啊等,也没等到赏赐的到来。
小符安慰祝妹,“祝姐姐莫急,怕是太守一家喜极了姐姐的汤,才耽搁了这么久。”
“无事,无论有没有奖赏,祝妹都愿为韦府做牛做马。”祝妹动情道。
左右仆役们听了感动,都赞叹祝妹的任劳任怨、忠心耿耿。
“不过,那只死狗这时候,应该真的被打死了吧。”小符想着,嘻嘻一笑,“亏得咱们还找了这么多人证,居然都用不了。”
都在所有人额手称庆之时,蓦然听到“啪啪啪——”几声寂寥的巴掌声。
众人看了过去,居然看到大摇大摆的小荷。
“谁被打死了呀?”小荷凑过来听。
她凑到那里,仆役们就嫌恶的躲到哪里。
“你!”小符见到活生生的小荷,气不打一处来,“大家伙快把这死狗抓起来,老爷喊了处死这小畜生呢!”
众仆人还没来得及动,小符手下的小孩子们就冲了过去。
“嘭!”第一个还没到小荷跟前,就被她一脚踢翻了。
那孩子差不多十岁左右,是小符手下的得力干将,上次就是他第一个去揍小荷的。
“跟你拼了!”孩子们眼见自己同伙受伤,纷纷朝小荷打了过来。
小荷示意左右,陈管家派遣的家丁左右开弓,轻巧把孩子们全部踢得趴下。
其他仆人想帮忙,却又畏惧那些家丁,他们本能地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们这些人,就是她的人证啊?”小荷环视左右,下巴指了指小符。
“我还以为你脑子真好使呢,结果找这些乌合之众。”
“真是癞蛤蟆愣装小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
小符气血喷涌,平日里,那花房奴隶都是逆来顺受,何时这般强势?
“你这小畜生,符奶奶撕了你的嘴!”她冲过去就要打。
哪知家丁挡在小荷面前,直接直接制住了小姑娘,双手反剪,只听咔嚓一声。
小符的手,折了。
“啊啊啊啊啊!”比杀猪还大声的惨叫。
“放了小符,你们怎么敢在厨房撒野!”一个沉稳女声响起。
小荷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妇人,叉着腰蹙眉鄙夷地看着她。
而祝妹,就悄悄躲在妇人身后。
原来刚刚她是搬救兵去了。
她认出来了,此人就是厨房总管,孙林。韦老爷从青州酒楼里挖来的厨子,在青州这种未开化之地,厨艺算不错的了,可但凡去其他州就远远不够看了。
纵然如此,世代居住在青州的韦家是真不识货,把这位厨娘捧得极高。
这位厨娘恃宠而骄,手下的人也被捧得忘了本分。
“孙管事,你们厨房干了什么事,不用我说,你也知晓吧?”小荷笑了起来,在孙林的纵容和默许下,连陈管家都知道了。
“浇坏兰花,损害韦府利益。”
“勾结仆从,妄图颠倒黑白。”
“擅动私刑,啧啧啧,看看我的脸,看我的手臂。”
小荷拍了拍她那破了口子的脸颊,和还已经结痂了的下巴。
“胡言乱语!”孙林肃着眉,“谁针对你这般低贱奴隶,大家都可以作证,谁针对你了?”
“对对对,我们哪有针对你。”一个男仆趁机嚷道。
小荷一看,正是今天打她那个,她正巧没来得及找他算账呢,自投罗网来了。
“对啊,我们都可以作证。”
“你在胡搅蛮缠,打人闹事,小符姑娘可无辜了。”
仆役们见有孙林撑腰,开始你一言我一句。
祝妹眼看情形扭转,朝小荷瞥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看到没,陈管家。”小荷淡淡出声,“孙管事,连你手下的家丁都不放在眼里。”
所有人一愣,着眼望去,陈管家寒着脸过来。
“孙林,你真是大胆!”陈管家指向孙林,“纵容手下愚弄老爷!别狡辩了,老爷已经知道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陈管家说完,全场静得跟针一样。
陈管家雷厉风行,处理了在场闹事的仆役们。
站队仆役统统扣了三个月月钱,扣得所有人胆战心惊。
之前那殴打小荷的男仆,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发配去了庄子里。
还有厨房里一群孩子,全部被强制送往各个院子,做最低等的仆役。
最惨的还是那小符,狠狠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又被搜刮了所有积蓄补偿小荷,最后由小荷用一根麻绳牵走了。
眼见那些孩子们仇恨眼神,陈管家不屑,指着那群孩子和小符道,“不管你们给谁出头,看看那谁现在还管不管你们?”
众人看向祝妹,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替祝妹出头。
可她偏偏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独善其身了。
“你们不用恨小荷姑娘,如果不是她求情,你们这些人,早就被发卖了。”陈管家又道。
“小荷是谁?”一个孩子问。
“我咯,新取的名字,好不好听?”小荷十分讨打地笑嘻嘻。
众人不想信陈管家,可陈管家何时会骗人?他们对小荷的仇视,稍微降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对祝妹的怨恨。
小荷以为自己会忘了祝妹和那些人带给她的感觉,毕竟上辈子,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能报复的,她都报复过了。
可抚摸着自己的伤口,那种被黏上、被误解的恶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真是烦人。
小荷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方才之所以没动手,完全是敌众我寡,不然她早就上手了。
对付这些人,也简单。
就像方才,她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在小符心底埋下了种子。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到老爷宴请夏太守这天,那些脑子不够用的奴仆们自然会做够全套,然后自投罗网。
思及此处,小荷不再想其他事,专心处理自己的伤口……
………………
暗沉沉的花房配所里,谢淮盯着那氤氲了水渍的屋顶。
在离他几步的距离,潺潺水声流进他的耳朵。
他的“好妹妹”脱了衣衫正在擦拭身体,她只是背着他,两个人之间没有实质性的遮挡。
这件事本身对谢淮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了。
她擦了很久,比谢淮预估的时候擦得更久,仿佛在慢慢研磨某些人的心,揉圆搓扁。
在他望着那屋顶的水渍最终落下的那一刻,少女已经换好了轻麻质地的衣物走到了他面前,这是一件足够薄的短褐,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皂角香气。
她着实称不上好看,下巴上敷了一块黑色药膏,身上的其他位置,也隐隐约约可见这丑陋的青草味儿药膏。
“你怎么了?”谢淮不由问道。
“没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小荷摇头。
他垂眸,鸦青色的眼睫阴影覆盖在他的眼窝。她受了伤,却不愿意跟他透露。
说到底,她还是把他当外人。
小荷翻出箱子里的喜饼捧了出来,这几日她是别想在厨房寻到吃食了,她没有受虐倾向,不想去自取其辱。索幸上辈子她是真的沉浸在即将成婚的喜悦之中,就算是最底层的奴隶,她也花了足够的心思的去准备,单单是耐储存的喜饼,她差不多就准备了半个箱子。
这些足够她和陛下吃半个月的了。
“阿松哥,先吃点东西吧。”小荷翻出油纸包,小心翼翼拿出两个喜饼,抵到他嘴边。
很难吃。
谢淮只是略微迟疑,可为了尽快恢复,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啃咬起来。
不过他那娇生惯养的咽喉,不管吃多少遍,还是不适应这粗粝的食物,哽得他咳嗽连连,少女便凑上前来,给他小心翼翼地喂水。
吃完之后,他闭目歇息了一会儿,直到少女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肚子舒服点了吗?”
听到这话,谢淮的心登时警铃大作。
接着那只带着老茧的手,放在了他坚硬腹部。指甲无意识的剐蹭,激得他躯体僵硬。
被子掀开,凉意上涌,谢淮微微别过了脑袋。
“出来吧,我知道你憋了一天了。”熟悉的陶壶抵住了他,他甚至感到她的手熟练地摇了摇。
水柱直冲湖底的声音如此有力,就跟击碎谢淮羞耻心的铁拳一样有力。
他的浑身因刺激微微发抖。
…………………………
小荷见他又是涨红了脸,侧头闭着眼,睫毛又翘又颤,知道他羞耻心又是作祟了。
其实他当真不用这般,他们贵人们又不把奴隶当人。
前世就那韦昭仪,浑身上下她哪里没看过?
就连当年青州大难、韦家逃命,韦昭仪身上生了毒疮,也是她一口一口将那毒素吸出来的。
“哥你这般勇猛,应当高兴才是,不必不好意思。”
“这证明你身体好,以后肯定很能生。”
小荷大字不识几个,虽不懂治国之道,却明白后宫之中,什么最重要。
子嗣!
她得逮着主子们最在意的夸。
尤其是,小荷夸得还很有理有据。
她想起上辈子,陛下和庄贵妃闹归闹,生孩子倒不耽误。庄贵妃进宫一个月就被送进了冷宫,出来就是因为晕倒了之后查出来有孕。
算算日子,恰好是庄贵妃进宫之时,就怀上了。
说明什么?说明陛下龙精虎猛,一发即中!
“哥,你这样龙精虎猛,想必一击得子,也不成问题。”
当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淮的桃花眼猛然睁开了。
他看见少女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
谢淮一直在想,这个好妹妹到底为何要在自己即将大婚之际,留他在自己的处所。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原来——
她想和他要一个孩子。
是的,怕是要和她成亲的那个人没有生育能力,她才要想方设法借种生子。
……………………………………………………
这怎么行呢?
谢淮的手一点点攥紧薄被,他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荷“啊”了一声,“哥,你的手,能动了?”
她有些激动,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居然就可以自己动了。她记得上辈子把他献给韦惜雪之后,韦惜雪可是请了不少大夫来调理,花了挺长时间陛下才能活动一二的。
没想到她这样糙着养,居然恢复得比上辈子还好。
同样是她捡来的,小荷不由拿陛下和祝妹对比起来——
才捡祝妹的时候,她还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奴隶。嘴里吃的自己都不够,还硬是抠出来养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即使这样,她还是在祝妹那温柔的目光中,瞥见了还没来得及掩藏的嫌弃。
而陛下呢,他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番邦进贡来的贵族波斯猫。明明出生那样矜贵,到了陌生的环境,努力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尽量减少排泄的次数怕给丫鬟们带来麻烦,一切都这样轻手轻脚、乖乖巧巧。
他真的,她哭死。
搞得她这个投喂人想要奖励他了。
小荷连忙去抓着他的手,“能动就好啊,有些事得两个人动才好搞!”
她决定斥巨资,去锅炉房租个大木桶,给他洗个热水澡。他一天天的窝在床上,浑身一遍又一遍地涂她自制的草药膏,说实话,确实有点臭。
上辈子一个人她给波斯猫洗澡,都被溅得满身是水。不敢想象这辈子带个成年男人,还是个瘫痪的成年男人是什么状况。
幸好他的手能动了,洗澡这种事,两个人动才好搞嘛。
谁知谢淮听了,不适应地别过头,“别总是提搞不搞的,难道我手能动了,你就想着那些事?”
“不然想什么?一个人动还挺麻烦的。”小荷又道。
小荷最是爱洁,要是能天天洗澡,她能爽死,“要是天天都能搞,我天天都想呢。”
谢淮眉间忍不住一跳,他没想过,她能这么如狼似虎。
后来她生了大病,病得快死了,就被彻底抛弃在了猪圈里自生自灭。
有一夜月黑风高,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趁着一家人睡着了,自己从猪圈里爬出来。
她一直跑一直跑,心里默记着这些年来一步步探索的山路……
最终,她跑出了深山。
“十岁那年跑出去了,结果又被人贩子拐了。”小荷苦笑。
“那时辗转被卖了好几家,都嫌我太瘦了……”青州人本就生得高大,可她那时又矮又小,比起同龄奴隶,全是劣势,“后来韦府打包买奴隶,人牙子就把我塞了进去。”
“那时候,我与一同被卖的大马,就被分到了花房里。”
“大马是……韦府唯一对我好的人。”说到以前与大马的时光,小荷不由嘴角微微弯起。
可月光下,她猛然瞟见陛下正气沉沉地盯着她,她一下子就不敢笑了。
她继续说起了大马,那时候韦府还没有花房配所,是小荷和大马一起搭起来的。
两人开辟了花田、搭建了住所;夏日捡了其他房奴隶不要的竹席,两个人躺着哈哈大笑;冬天两人就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
那时候两人都很弱小,一开始大马被欺负了,小荷冲过去对那些人又咬又打,浑身遍体鳞伤也不足惜。后来大马越长越高、越长越壮,他就保护起了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孤独的小奴隶,渐渐喜欢上了对方。两个人仿佛两只相依为命的小狗,在相互陪伴中,长大、扶持、相爱。
谢淮在暗中听着,月光盛在眼底,又沉到了秋水之中,化为无尽的深渊。
“后来呢?”谢淮又问,嗓子里有他都不曾注意到的涩然。
“后来,我在一个大雪天捡了一个女孩子,姓祝。”小荷闭目,她的噩梦来了。
“祝姓女是个小吏家的女儿,一家人都被北鞑掳走,只她一人逃了出来。”
“一开始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还帮我做事,我很喜欢她。”
那时候,她与大马发展都很好,大马被马厩那边的老大看中,她也搭上了去厨房的线。
他们本来说好了的,他们一起在韦府好好干,时间到了就成婚,就算是做仆人、做奴隶,也要把日子经营好,生好几个孩子,安安稳稳地到老。
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祝妹不小心被韦府二少爷那只好色的大肥猪看上了,二少爷点名要祝妹去院子里伺候他。
她为了保护祝妹,和王妈妈大闹,不惜得罪了王妈妈。
甚至,为了让王妈妈没机会抓住祝妹,她还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厨房位置都给了祝妹。
“那一年,大马第一次出去买马,被烈马踩成了重伤。”小荷说到了三年前的事,“为了救大马,我把存了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部交了出去。”
“为了还债,我四处赚钱,什么赚钱的法子都想了!我只好托祝妹帮忙照看大马,自己冒险去了山上采集孤品花种,结果遇到了狼群。”
“我伤得快死了,在山中养了半年的伤,才拖着残躯回府。”
小荷低头,困难吞咽了一下,“没想到,那时候厨房正在举行结契礼,大马和祝妹的。”
明明不喜欢了,明明不心痛了,可是一回想起,还是委屈,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时候,祝妹的肚子里,都有三个月的娃娃了……”
原来,她久久没回来,大马以为她死了,悲痛不已、难以自抑。
幸而医馆在小荷曾经的嘱咐下,尽职尽责地治好了大马的伤,加之祝妹的精心照顾,大马还是很快好了起来。
她悲哀地看了小荷姐一眼,当真不是人人都喜欢蛤蟆啊!小荷姐啥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谢淮听了这话,耳根红彤彤的,“嗯。”
小符在门外瞪大了眼睛,嗯什么嗯啊,这死蛤蟆。
蛤蟆你别自信啊,蛤蟆不可怕,自信的蛤蟆最可怕!
小荷正巧,发现了门外正炯炯有神看过来的小符,“小符,要进来一起学吗?”
谢淮余光扫了小符一眼,“我此前考校过她,她懂得比你多。”
“不若待你学到她的程度,再与她一同学习。”
小荷点了点头,这也好。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淮嘴唇轻启,淡淡说了一个口型,“滚。”
小符立马拔腿就跑,谁要看蛤蟆卖弄啊,真是的。
第二日,那丹枫又来了,装模作样地把老参粥放到小荷面前。
“怎样,昨日可见到那宋小姐了?”丹枫骨子里就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
她乃韦府的家生子,从小又跟韦三小姐一同长大,自是与小荷这种低等奴隶不一样。
“见到了,还要多谢丹枫姐,给小的这个机会。”小荷表现得无比谦卑。
丹枫手伸过去,做了个捻钱的手势,“我给你这个机会,总要得点好处吧?”
小荷左右看了看,捂着嘴悄声道,“为了这个机会,我将整副身家,都给了祝妹了啊。”
丹枫听了,脸色一黑。
好个祝妹,明明机会是她让的,做个中间人不知吞了多少钱。
看着丹枫气冲冲去找祝妹的背影,小荷冷笑了一声。
真是蠢人,既要又要。
又要陷害人,又要图别人的钱,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小荷对韦惜雪院中的人,向来是不惮有最深刻的恶意的,她太知道他们是哪种德性的了。
………………………………
小荷去了青竹院后,宋如枝对她礼遇有加。
宋如枝没有服用昨日的药物与老参粥,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并没有因断了一次的毒好一些。毕竟她中了这么久的毒,解毒却还有些时日。
“小荷姐,我家小姐昨日才咳了好多血。”云锦抹眼泪,“我想去叫大夫,小姐不让……”
小荷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宋如枝。
狠人啊。
为了不打草惊蛇,居然忍到了这种地步。
“宋小姐,清明快到了。”小荷半跪在她窗台前,缓缓道,“我听说,太守夫人打算在清明节前办个簪花宴。”
“这是每一年的传统,届时青州的世家大族,都会聚在青州尹水河畔的一个庄园。”
“往年韦家是没机会参与的,今年是第一年,韦家一定会重视。”
小荷看向宋如枝,“如枝小姐,不妨以此为由头,托王妈妈约见韦夫人。”
“您曾在洛京大出风头,相信韦夫人一定有许多事情,向、您、讨、教。”
宋如枝那苍白到暗沉的脸,蓦地亮了。
她想要起身道谢,却被小荷及时按住,那张柔白的小脸上全是感激,“多……多谢小荷姑娘。”
小荷摇了摇头,“谢我作甚,我还要靠如枝小姐,洗清这下毒的冤屈。”
“定会!”宋如枝保证。
小荷又道,“宋小姐可知,韦三小姐害您,便是因为您在夏太守面前出了风头。”
宋如枝叹了口气,“如枝也有猜到,毕竟我与三表妹无冤无仇。”
“此次宴请,如枝不去便是。以后有出风头的地方,皆称病待在院内。”宋如枝忍着浑身病痛,“如枝只愿平平安安,求个安稳终老。”
“不。”小荷否定她,“如枝小姐要去。”
“不仅要去,还要大出风头。”
“您避得了一时,难道避得了一世?”小荷向她解释,“三小姐性情暴虐善妒,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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