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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骗局徐浩东庄子达小说

温岭闲人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市两院的负责人,居然不来出席新市委书记的上任仪式,这当然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徐浩东很清楚,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问题很大,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新干部与老干部的对立。冯兴贵为人处事谨慎小心,不可能不通知市两院的负责人,他们之所以缺席,是对他这个新书记不满,而不满的深层次原因,无非就是他曾是三位落马书记的得力干将。七位副主任,主任由已落马的郭涛书记兼任九人,除了党外人士,均是五十岁以上的小老头,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被三位前书记收拾过,都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现在好不容易三位前书记都落了马,却派来一个与三位前书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新书记,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无私无畏,无欲则刚,都是快要退休的人,自己又坐得直站得正,不给新书记面子的事绝对干...

主角:徐浩东庄子达   更新:2025-02-25 1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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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浩东庄子达的女频言情小说《权利的骗局徐浩东庄子达小说》,由网络作家“温岭闲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市两院的负责人,居然不来出席新市委书记的上任仪式,这当然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徐浩东很清楚,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问题很大,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新干部与老干部的对立。冯兴贵为人处事谨慎小心,不可能不通知市两院的负责人,他们之所以缺席,是对他这个新书记不满,而不满的深层次原因,无非就是他曾是三位落马书记的得力干将。七位副主任,主任由已落马的郭涛书记兼任九人,除了党外人士,均是五十岁以上的小老头,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被三位前书记收拾过,都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现在好不容易三位前书记都落了马,却派来一个与三位前书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新书记,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无私无畏,无欲则刚,都是快要退休的人,自己又坐得直站得正,不给新书记面子的事绝对干...

《权利的骗局徐浩东庄子达小说》精彩片段


市两院的负责人,居然不来出席新市委书记的上任仪式,这当然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徐浩东很清楚,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问题很大,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新干部与老干部的对立。

冯兴贵为人处事谨慎小心,不可能不通知市两院的负责人,他们之所以缺席,是对他这个新书记不满,而不满的深层次原因,无非就是他曾是三位落马书记的得力干将。

七位副主任,主任由已落马的郭涛书记兼任九人,除了党外人士,均是五十岁以上的小老头,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被三位前书记收拾过,都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现在好不容易三位前书记都落了马,却派来一个与三位前书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新书记,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无私无畏,无欲则刚,都是快要退休的人,自己又坐得直站得正,不给新书记面子的事绝对干得出来。

徐浩东不是一个人陪着他的是市委办公室科书一科科长胡宜生。

胡宜生三十出头,大学本科,文质彬彬,曾给前市长张国明当过秘书,张国明外调以后,胡宜生先在市政府办公室待过一年,后来调到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分为一科和二科时当了一科科长。

秘书一科,专门为市委书记服务,前书记郭涛落马后,他的秘书兼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被带走,秘书一科也有两个人被带走,秘书一科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给领导当过秘书的人,别的领导一般不会敢用,更不会放在身边予以重用。但徐浩东不讲究这个,他反而认为,像胡宜生这样无依无靠的人,只要他有理想肯努力,反而能发挥出超乎常人的能力。

“宜生,你现在是什么行政级别?你的一科有几个人?都是什么来历?大家的情绪怎么样?大家对我不设专职秘书有什么看法?”

“徐书记,你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还是以前的那个风格。”腼腆的笑了笑,胡宜生说:“我和三年前一样,行政级别还是副科,本来说好上半年升我为正科的,现在这个局面,哪还顾得上个人得失。我们科里现在加我上我一共五个人,其实就是做一些文字工作,少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影响。我,老李李子键,小张张桐,你都认识的,另外两个都是女大学生,一个叫孙俪,一个叫叶雅婷,都是本地人,前年进来的,走的是正常程序。三位前书记特别是郭涛书记进去后,我们一科也被带走了两个,大家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人还说要撤销一科,所以大家非常悲观消极,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位置在哪里。而你的到来,让大家为之一振,至于你不设专职秘书的举措,大家既感到新鲜也表示支持。”

徐浩东边走边说:“宜生,回去后你们一科开个会,你和老李及小张三人,以后轮流到我办公室外间值班,先定一个星期轮换一个人,至于那两位女同志,就让她们留守秘书一科吧。”

胡宜生犹豫着问:“徐书记,你信任我们?”

徐浩东微微一笑,“信任一词很复杂,希望你们用实际行动来赢得我对你们的信任。”

话说得也有点复杂,胡宜生心里琢磨,好像在说信任是相对的,徐浩东就是徐浩东,说话跟办事都不按常理,不仔细想很难明白真正的意思。

所在的地方,离市行政中心大楼隔着四条街,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这是两幢八层高的旧楼,两道空中楼道将两座大楼连在一起,市民们称之为“老府楼”,以区别于市行政中心大楼。其实旧楼并不破旧,它们建于本世纪初,是市委市政府原来的办公楼。

这里不仅有两套班子,还集中了全市大部分的社会团体和协会,旁边还有市人民法院和市人民检察院,大街对面还有市公安局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社。

徐浩东和胡宜生进了“老府楼”,意外的发现一楼大厅空无一人,连保安都不见踪影。

不是放假就是开会,今天不可能放假,应该是在开会,但什么会议如此兴师动众,连保安都要参加?

胡宜生自告奋勇去二楼看看,因为“老府楼”二楼有个大会议室,足可容纳五六百人开会。

大约过了十分钟,胡宜生笑着从楼梯上跑下来,“徐书记,他们真的是在开会人都在会议室里。”

“可是,这很好笑吗?”徐浩东好奇地问。

“对不起,我实在憋不住了。”胡宜生笑着说:“徐书记,你可能也不会想到,坐在主席台上的却不是领导,这些当了爷爷奶奶的领导们,象小学生似的站在台下,一个个乖乖的听讲,真的是好笑死了。”

徐浩东咦了一声,“那一定是刘政道老头在台上讲话,只有刘政道老头那帮七八十岁的老家伙们,才能把那帮小老头给镇住。”

“徐书记,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正是刘老在讲话,那根拐杖就放在讲台上。我说得不对,刘老不是在讲话,应该说是在骂人,可以说是把台下那帮小老头骂得狗血喷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刘老一手捏着那根拐杖,随时都有往下扔的可能。”

徐浩东笑了,“姜是老的辣,刘老头都骂些什么呢?”

“骂人的脏话我就不汇报了,刘老问那帮小老头,你们是不是党员?你们是不是干部?你们还要不要服从组织的领导?你们还要不要服从市委的领导?你们谁能告诉我,新市委书记上,你们为什么不出席就任仪式?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不就是比人家多吃了几碗白米饭吗?”

徐浩东说:“刘老头这是在上纲上线啊。”

“刘老还说,不出席新书记就职仪式的人,犯下的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我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但是,如果你们不讲政治,一意孤行,我刘政道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你们的乌纱帽摘了,让你们卷铺盖滚蛋,我刘政道说话算话。”

徐浩东问:“是什么样的改正机会?”

“两套班子全体成员,凡党外人士,在大会上当众检讨,凡党内干部,除了在大会上当众检讨,每人都要写一份书面检查交给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说完,胡宜生笑了起来,让徐浩东也忍不住笑了。

“宜生,我的本意是来讨好这些小老头的,现在你说说,我是上去呢还是不上去呢?”

想了想,胡宜生说:“徐书记,咱们应该离开,就当没有来过。”

“理由。”

胡宜生说:“理由有三,一,你讨好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团结他们,现在刘老他们离退休老干部出面,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二,你这个时候上去,他们会以为是你把刘老他们请来的,因此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三,归根到底是他们的错,为了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你本来就没有必要过来。”

“好,打道回府。”说走就走,徐浩东还不忘吩咐胡宜生,“宜生,你学过保密条例,今天我来老府楼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以免有损我一把手的光辉形象。”

胡宜生笑着应是。

老同志有老同志的价值,徐浩东得罪不起,他需要老同志们的帮助。老同志分为两类,一类是象刘政道那样已经离退休的,他们很支持他,他无须讨好他们,另一类是那帮小老头,他们虽然已没有实权,只能喝茶看报发牢骚,但他们毕竟还在位置上,讨好他们是必须的。

回到市行政中心大楼自己的办公室,徐浩东想了老半天,为了团结老同志,他决定自己付出一点牺牲。

本来,徐浩东不仅担任云岭市委书记,同时还要兼任云岭市,按照地方组织法,徐浩东要先被补选为主任一职,还需召开予以确认。

徐浩东打电话给海州市委书记张正阳,主动要求不兼任云岭市,并且推荐现任云岭市第一副主任江帆,出任云岭市主任兼党组书记。

江帆当过常务副市长,也曾当过两年的市委副书记,至少在他那一辈他是佼佼者,在云岭市享有一定的威望。但江帆也有一个心病,他的行政级别至今还是副处,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在退休前,将副处级的副字去掉。

如果江帆能当上云岭市主任兼党组书记,那他就能由副转正,达成人生最后的目标。

徐浩东这是要送一份大礼给江帆。

张正阳个人表示完全赞同,徐浩东委曲求全,放弃云岭市主任一职,肯定有他的苦衷和考量,他不了解云岭市的实际情况,他只能选择支持。

不过,张正阳也提醒徐浩东,党内工作特别是团结问题,绝对不能一味迁就,批评和自我批评,永远都是有力的手段。

张正阳办事雷厉风行,下班前就给江帆打电话,向他通报了这个人事变动。

可没想到江帆是个倔脾气,不领徐浩东的好意,第二天就憋着气来找徐浩东。


徐浩东说:“所以,我的第—个提议是从今天开始,城管局暂停上街执法,进行全面的内部整顿,整顿完成后再恢复上街执法。”

组织部部长阎芳说:“徐书记,整顿是必须的,可整个城管队伍都不上街,市区的秩序和市容会不会乱套呀。”

李继国笑着说:“阎部长,天塌不下来,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城管不上街,街上的秩序可以让姚局长的人马代劳—下。”

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说:“继国同志的这个主意不错。”

李继国说:“姚局长你说呢?”

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姚启明说:“没有问题,就当我们公安局全员加班了。”

徐浩东说:“好吧,请大家就我的第—个提议进行表决。”

没有人反对,除了请假的市长林建峰和去海州开会的市委宣传部长余怀光。

徐浩东转向了靠墙而坐的“会议扩大对象”,三年的时光,城管局的领导班子已经换了—茬。

“城管局的同志们来了没有?麻烦你们站起来,让我认识—下,阎部长,请你介绍—下。”

三个人应声而起。

阎芳介绍起来,“徐书记,这三位都是城管局的副局长,李阳,四十三岁,两年前任职于市司法局,乔木森,四十五岁,两年前从市人力社保局劳动监察大队调任,陆天民,去年三月从部队转业而来。”

徐浩东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三位坐吧。”

三位副局长坐回了原位。

其实,徐浩东昨晚做过功课,对这三位副局长有过初步了解,还打电话请教过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富麟。

“同志们,我的第二个议题,是要在李阳、乔木森和陆天民三位同志中,选—位担任市城管局代理局长兼局党组书记,暂时全面主持城管局的工作。”

这真新鲜,当面推荐,当场提拔,这种选拔干部的办法前所未有。

不按常理出牌,这就是徐浩东的风格。

就连爱放嘴炮的李继国,心里也在打鼓,候选人就在面前,选谁都会得罪另外两个。当领导的能耐最大,也不能如此对待下级,—个好汉三个帮,活儿是下面人干的,这以后谁愿意为你又干活又背锅?

徐浩东补充说:“在座的参会者都可以发言,都有推荐权,当然,三位候选人也可以毛遂自荐。”

李继国笑着说:“徐书记,你这是在为难同志们,也同时在为难三位候选人嘛。”

市第—副主任江帆说:“我看徐书记的提议很好,我举双手支持。”

市姜来运,也是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曾当过常务副市长和市纪委书记,向来与江帆—唱—和,江帆说话,他当然帮腔,“我也支持徐书记,我也举双手支持。”

冯兴贵笑而不语,同时他看到阎芳正要开口,便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徐浩东这么做并不违规,没有哪—条规定说不许这样选拔干部。冯兴贵想袖手旁观,看看徐浩东如何唱这场戏。

徐浩东却显得胸有成竹,他看到大多数人都不想开口,便站起身来离开座椅,来回踱了几步,微笑着说:“这样吧,我出三道题目,请李阳、乔木森和陆天民三位同志笔试回答,然后我根据成绩正式推荐—位同志。”

稍停片刻,徐浩东说:“当然,李阳、乔木森和陆天民三位同志,你们也可以自己宣布退出。”

没有毛遂自荐,也没有退出者。


看到姜超居然跪在地上,刘政道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真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我起来。”

这个姜超今年三十七岁,还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原来分配在市委办公室秘书科工作,为人处事老实本分,不出彩也不大会犯错,他是刘政道当年一个老部下的儿子,老部下因病去世前,曾拜托刘政道关照他的儿子.刘政道离休后虽然很少关注政事,与历任市委领导也没有多少交集,但毕竟德高望重,人脉深厚,为了对得起老部下的嘱托,他让另一位老部下出面,将姜超调往乡镇工作,从副乡长干起,十年间慢慢地干到了乡党委书记。

三年前,刘政道接到无数关于盘口镇违法违纪的举报,忘年交徐浩东又被撤职调离,作为一个正直忠诚的老党员,他决心摸清盘口镇的情况,便再次暗中动用关系,乘着人事调整的时机,不露声色地将姜超调到盘口镇担任镇党委书记。

盘口镇是全市四个大镇之一,与市开发区和城关街道一起,是乡镇级里的重点,一把手正常情况下都能升到副处级,刘政道此举既有栽培姜超的意思,其实也是在考验姜超。

徐浩东当然认识姜超,可他不知道刘政道派到盘口镇的“卧底”就是姜超,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劝阻刘政道。姜超性格懦弱,书生意气,本来就不是当领导的料,更别说像盘口镇那样政治生态恶劣的地方,那可谓羊入狼窝,沦陷是必然的结果。

姜超似乎知道徐浩东在刘政道家,蹬蹬蹬进了刘家客厅,冲着徐浩东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熊样让徐浩东鄙视,孟秀娟和刘玉如母女不知所措,刘政道更是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徐浩东冲着刘政道与孟秀娟和刘玉如摇了摇头,自己索性坐下来,看着姜超尽情的“表演”。

终于,见没人做出反应,姜超觉得无趣,渐渐的停止了他的表演。

徐浩东问:“姜超,盘口镇的问题我了解,你的问题我也多少了解一下,盘口镇收费站每年收入至少在五千万元以上,可上交给市财政的却不到每年两千万元,其中的猫腻无非就是做假帐,少报收入多报开支,每年大量的收入被瞒报和截留。盘口镇人民政府、交通局及其盘口镇稽查站和公安局所属的盘口派出所及交警中队,是盘口收费站的共同管理者,钱都进入了他们的小金库和私人腰包。你姜超在盘口镇工作两年半之久,你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最清楚,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徐书记,我说,我坦白,我交代。”姜超先抹一抹眼泪和鼻涕,再拿出五张银行卡,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这,这都是黄友根镇长硬塞给我的,有两张是他交给我老婆的,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过,一共,一共有一百七十三万元。”

徐浩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市纪委书记沈腾,要求他亲自带人来接姜超。

“姜超,我和刘老可以证明你是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我让沈腾书记带人来接你,之后我还会让沈腾书记派人去接你老婆,希望你到纪委以后,把自己的问题和你所知道的别人的问题都说清楚。”

“不,不要。”姜超叫了起来。

“为什么?”

“我不去市纪委,我要去省纪委专案组,我知道黄友根给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送钱的事,我不相信市纪委,市纪委有他们的人,我要向省纪委专案组交代问题。”

徐浩东哦了一声。

姜超又说:“徐书记,我还陪黄友根给顾青平副市长送过钱。”

徐浩东吃了一惊,“是正在参加海外招商的顾青平副市长吗?”

“对,就是他。”

徐浩东心说要糟,顾青平人在国外,应该知晓市里的情况,万一逃跑就麻烦了。

沈腾带着四个人很快赶到了。

徐浩东对沈腾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是上面不久前刚刚派下来的,正是为了云岭市的反腐肃贪,以前与云岭市没有交集,来云岭市之前,张正阳和许从良私下向徐浩东做过交待。

二人走到一边,小声商量了几句,沈腾完全同意徐浩东的意见,将姜超交给省纪委专案组,“徐书记,我听你的,我刚来不久,情况尚未摸透,不敢保证市纪委的人都是可靠的。”

“老沈,我要纠正你一句话。”徐浩东说:“你是纪委书记,办案是你的职责,不能都听我的,我不干涉你们纪委的具体工作。”

点了点头,沈腾欲言又止。

徐浩东笑着说:“还有,你要是不畅所欲言,我会失望的。”

沈腾也跟着轻笑了一下,“是这样,这个姜超怎么跑到刘老家里来了?看刘老的脸色,好像很不高兴吧?”

徐浩东三言两语地介绍了自己与刘政道的关系,再说了说刘政道与姜超的关系,“所以,这个姜超肚子里有料,建议你们连夜展开询问,以免夜长梦多,还有,把他与刘老的关系告诉专案组,这是个又可惜又可怜的牺牲品,在错误的时机坐到了错误的位置上。”

“明白,我会向专案组转达你的意见的。”沈腾说:“徐书记,我还有一点担心,顾青平副市长人在国外,我觉得咱们不得不防。”

徐浩东说:“沈腾同志,当时招商团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上任,你提醒林市长了吗?”

沈腾忙说:“提醒了,但林市长不听我的,这事我有责任,我要向市委检讨。”

徐浩东摆了摆手问:“你有什么建议?”

“徐书记,我建议你直接打电话给林市长,让招商团马上回国,防止任何意外的出现。”

商量完毕,沈腾向刘政道打过招呼,率人带着姜超和五张银行卡离开。

徐浩东沉思许久,没有给远在海外的市长林建峰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林建峰同志,我是徐浩东,现在我以新任云岭市市委书记的身份命令你:一,接短信后马上停止招商团的行程,以最快的速度率团回国,二,以对党和人民忠诚的态度,确保全团所有成员安全归国,三,五月四日上午九点正,我要在市委会议室看到你和其他的市领导。”

重要的事说三遍,同样的内容,徐浩东发了三次。然后走回到刘政道身边,小声地问:“老头,你消气了没有?”

“哼,我这把老骨头没你想的那么脆。”

顿了顿,刘政道叹息着说:“唉,只是好端端的人才被毁,可惜了。”

“我认为,这个事要一分为二地看。”徐浩东说:“权力是客观的存在,它本身并不害人,毁在权力上的人无非有两种,一是贪婪之徒,二是无能之辈,姜超属于后者,他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该闯入权力的丛林中来。”

“这倒也是。”刘政道说:“不过,虽然是我那老部下再三相求,姜超自己也想从政,可毕竟我是幕后推手,他出了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徐浩东说:“据我所知,姜超刚上任时还是相当清廉的,他是被别人慢慢拖下水的,所以他也是受害者,只要他坦白交代,积极退赃,同时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最后的结局不会很惨,当然了,除了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几年牢饭是肯定要吃的。”

“你确定他的结局不会很惨?”

“我确定,盘口镇那边一定是个窝案,姜超虽然是一把手,但没多少实权,所以顶多是个从犯。”

咦了一声,刘政道警觉起来,“小子,你怎么这么肯定?莫非盘口镇那边也有你安插的人?”

“呵呵,难道只许你放火,就不许我点灯啊。”徐浩东笑着说:“老头,我给你透个底吧,三年前他们把我搞下台后,我就打起了盘口镇的主意,所以么,盘口镇的情况我基本上是掌握的,不然我也不会顺路在盘口镇放那把火。”

刘政道舒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喂,你刚才拿着手机在捣鼓什么?”

徐浩东拿出手机,给刘政道看了他发给林建峰的那条信息,“老头你怎么看?”

“哈哈,你小子,这是在提前给他下套啊。”刘政道说:“但你要小心了,这个林建峰可不简单,用现在流行的说法,他是有靠山的人。据说他是省里某位主要领导的亲戚,反正牛哄哄的,连海州市委领导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咱们云岭市的领导,这次擅自带人出国就是个例子。听说这次他对市委书记一职志在必得,现在被你给占了,他肯定会给你制造麻烦。”

“你老放心,我早有思想准备。”徐浩东笑着说:“你老洞若观火,别说林建峰市长,就是咱们那位不倒翁冯兴贵,他也不会让我省心的。”

刘政道点着头说:“没错,冯兴贵这些年装得巧妙,不知不觉也成了实力派,他对你顶多也是三五分的合作,你要是动了他的蛋糕,他也会跟你拚命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徐浩东站起身来说:“老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现在你该休息了。”

刘政道问:“小子,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

想了想,徐浩东说:“这样吧,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你老可以出去转转,光听不说,也是对我的有力支持。”

送徐浩东出门时,刘政道一家三口出动,特别是刘玉如,还要送徐浩东到车边。

孟秀娟似乎早有准备,急忙伸手拽住了刘玉如的衣袖,刘政道也狠狠地瞪了刘玉如一眼,刘玉如这才停下了脚步。

徐浩东看在眼里,想起他和刘玉如那点旧事,不禁心里一沉。


徐浩东的新家在五楼,这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设计相对简单,没有电梯,楼道也相对狭窄,几位市领导是排着队上来的。

一共来了三位常委和四位副市长,三位常委是副书记冯兴贵、纪委书记沈腾和统战部长李明辉,四位副市长是陈修杰、杨涛、孔正豪和曹林。徐浩东认得冯兴贵、沈腾、陈修杰和杨涛,其中冯兴贵和陈修杰是三年前的老同事,职务也没有变化,沈腾是两个月前从海州市纪委调来,杨涛是两年前从海州市政府机关调来,徐浩东与二人没有多少交集,但至少是脸熟。

至于李明辉与孔正豪和曹林,徐浩东是第一次见面。李明辉是转业军人,去年年初才调来云岭市,孔正豪和曹林二人有共同之处,都是挂职副市长,孔正豪来自省政府某部门,曹林来自西部某省的对口支援县,二人都是去年年中才来到云岭市,挂职锻炼时间还未满一年。

握手、寒暄、互相介绍,你好我好,好一阵忙乎。因为徐浩东正式上任的时间是五一劳动节以后,所以大家也算是礼节性拜访,坐了一会聊了几句,便纷纷知趣地起身告辞。

只有副书记冯兴贵没有马上离开,徐浩东送走其他人后,又与冯兴贵握手,微笑着说:“老冯,我这个史上最短命市长杀回来了,可你这个不倒翁还在,你可得帮帮我哦。”

“好说,好说。”冯兴贵也笑着说:“你来当一把手总比其他人来当好,起码知根知底,侍候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嘛。”

话说得怪怪的,但徐浩东和冯兴贵互相看着对方,放声地大笑起来。

冯兴贵是云岭本地人,长得憨憨的,但一对小眼睛却透着几分狡猾,今年五十二岁了,他这个年龄的副处级,属于几乎不能再往上晋升的一类。体制里的人都知道,年龄限制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在冯兴贵的这个年龄,绝大多数已经迈上副厅级的台阶,迈不上去的也大多去了。

权力讲究站队,冯兴贵当年站错了队,所以与前三任书记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的关系都不好。岁月蹉跎,命运曲折,七年副市长,六年组织部长,两年纪委书记,五年市委副书记,既上不去,却也下不来,这才搏得了不倒翁的称号。

冯兴贵与徐浩东的关系还行,以前是没少干仗,属于不打不相识,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这几年冯兴贵也看开了,既然自己快没了追逐权力的资格,那就勉力站好最后一班岗,争取让自己平安着陆。

云岭市不平安,冯兴贵却很平安,这是冯兴贵得意的地方,虽然仕途不顺,但平安是福,冯兴贵似乎很知足。

徐浩东把许云洁打发出门,去街对面的超市一趟,买点吃的用的。

冯兴贵指了指门外,含笑而问:“怎么着,人生的第二次春天来了?”

“老冯,你什么眼神啊。”徐浩东说:“那是我小姨子,今年大学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就跑来我这里来玩几天,仅此而已。”

“噢,难怪看着面熟,跟你老婆长得蛮像的嘛。”冯兴贵笑着说:“据最新的消息,新市委书记徐浩东派了一个美女闯入盘口镇人民政府大楼,将所拍的视频发遍全省全市各个网站和论坛,现在事情正在迅速发酵,省市两级几十位领导纷纷向云岭市委市政府打来电话,要求市委市政府尽快就此事做出回应。”

“呵呵,那你们做出回应了没有呢?”

“你还笑,管杀不管埋的主,自己点了火转身就跑,你也太损了。”冯兴贵苦笑着说:“林市长出差未回,我冯兴贵又作不了主,你这把火又点得这么突然这么猛烈,你让我们怎么回应,唉,你就不能过了五一劳动节再整事吗?”

“老冯,我也想按部就班地来啊。”徐浩东严肃起来,小声地说:“可是,省纪委专案组的同志向我通报,对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的调查不很顺利,他们不肯开口,调查没法深入,云岭的盖子就难以揭开,所以我想点一把火,希望能有助于专案组的调查。”

冯兴贵点着头说:“这么说来,你在盘口镇点火放炮还真是找对了目标,盘口镇是方一山和郭涛的自留地,要是把盘口镇攻下来了,咱们云岭的反腐才算步入正轨。”

“我只向你一人通报,你心里有数吧。”徐浩东微笑着问:“老冯,对于我的上任,你有什么看法?其他同志又有什么看法?”

冯兴贵看了徐浩东一眼,憨憨地笑起来,“嘿嘿,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你徐浩东来当市委书记,我尽力配合工作,别的同志来当市委书记,我也会尽力配合工作。”

徐浩东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至于班子里的其他同志,可以说各有各的心思,总的来讲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而被调查,除了孔正豪和曹林两位挂职的副市长,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到市委大楼里正常上班。”

徐浩东冷笑了几声,“所以,你们就没有心思工作,以至于两套班子几乎处于瘫痪状态。”

“惭愧,我有责任,我和林市长都有责任。”冯兴贵脸有赧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但是老弟啊,你也得理解理解同志们,他们大多是那三位提拔起来的,现在那三位进去了,随着调查的深入,谁都有可能被牵涉进去,所以我倒是有个建议,你要是想顺利展开工作,当务之急是两个事,一是收拾盘口镇,二是收拾两套班子的人心,后者优于前者。”

点了点头,徐浩东问:“林建峰市长干嘛去了?”

冯兴贵说:“招商引资,这是去年就定下的安排,东南亚等八个国家和地区,两个常委三个副市长,还有十几个局长,历时一个月,大概还要十天后才能回来。”

徐浩东皱起了眉头,“心真大,家里都乱成了一窝粥,还能招来商引来资吗?”

冯兴贵笑了笑,“心大有心大的好处,人家也惦记市委书记一职,你这一来是挡了人家的道,就不许人家在外面散散心啊。”

“好吧,老冯,谢谢你,我刚到,就不留你了。”想了想,徐浩东说:“老冯,我提四点,一,盘口镇的事情任其发酵,你不用管了,有人找你你就统统推给我,二,尽快联系林建峰市长,就说是我说的,招商团马上结束行程回国,三,我的正式上任时间是五月四日,请你通知市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及两院一把手,五月四日上午九点到市委集中,四,我就住在自己家里,不住宾馆不住市委领导宿舍区,请你麻烦有关部门,给我家拉一条保密专线电话。”

“我回去后马上联系林市长。”稍作犹豫,冯兴贵说:“浩东,按规定你得住到市委领导宿舍区去,所以这一点请你慎重考虑一下,毕竟其他领导都住在市委领导宿舍区里,你特立独行,别人心里会有疙瘩的。”

“老冯,我主意已定。”摆了摆手,徐浩东笑着说:“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的老规矩你老冯是知道的,以前我在云岭市工作的时候,结婚前住我爸妈家,结婚后住我老婆的学校宿舍,现在我也不想破了这个老规矩。”

说罢,徐浩东站起身来,表示了送客的意思。

冯兴贵知趣,只能欲言又止。徐浩东刚来,对谁都不会信任,尤其对他这个不倒翁。

徐浩东当然不大信任冯兴贵,不倒翁的绝技是见事就躲,有话不说,非说不可也只说一半。林建峰市长没当上市委书记有情绪,他冯长贵何尚不是,归根到底徐浩东曾帮着几位前任书记整过他,要说他能一心一意地配合徐浩东,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刚送走冯兴贵,许云洁就沿着楼梯跑了上来,一手提着一个购物袋,模样慌慌张张的。

“姐夫,有人,有人盯我的梢。”

徐浩东有点不以为然,“小洁,你神经过敏了吧,谁敢盯咱们的梢,他吃饱了撑的啊。”

“真的,我在超市里买东西,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噢对了,超市门口还有一个人,我看也是盯我的。”

“哦……”徐浩东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在盘口镇那边捅了马蜂窝,人家必定有所反应。还有发小李勤军,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从小细心谨慎,说不定是他派来的人呢。

徐浩东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了李勤军那里,“勤军,你是不是在我家附近派了人啊?”

“哈哈,这么快就被你给识破了,不错不错,我派了两个人待在你家附近,但绝对不是盯你们的梢,是为了保护你们。”

徐浩东哼了一声,“李勤军,你私自调动警力,而且是特警,信不信我叫你们领导把你撤了。”

李勤军笑得更响了,“哈哈,我们特警大队还没有大队长,本人是副大队长兼代理大队长,自己撤自己没法撤啊。”

徐浩东也笑了,“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李勤军说:“很有这个必要,事实证明我的估计是对的,你家附近有了不速之客,而且不只是一个两个。”

徐浩东顿时警觉起来,“秦军,你详细说说,到底是什么人对我这么感兴趣?”


龙在天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钱,搁到了徐浩东面前,“徐叔,我坦白交代,今天我,帮人往你家送信,顺便赚了点辛苦钱,每人每封五十元,良心价,喏,全在这里了。”

“做好事是不收钱的。”徐浩东微微一笑,“五十三封信,每封五十元,总共两千六百五十元,你这只是个零头吧。”

龙在天惊讶地盯着徐浩东,大人似的翘起了大拇指,“徐叔你神啊,你不会是趴在门缝上数着的吧。”说着,又从另一个裤兜和两个衣袋里摸出不少钱,统统放在了桌子上,“徐叔,按照政策,坦白从宽哦。”

徐浩东看到了龙在天口袋里的手机,伸出手说:“让我看看。”

“唉。”龙在天掏出了手机。

“哟,苹果五,比我都用得好。”徐浩东问:“我受累打听一下,这也是学学来的?”

“李勤军李叔送给我的,你和他是哥们,不信你问去。”

“解释,你李叔为什么送你手机。”

龙在天神神叨叨的,先东张西望一下,再凑近徐浩东小声地说:“徐叔,我现在是李叔的线人,这一带唯一的线人,有一次我立了功,李叔就奖了这个手机给我,不过李叔和你一样的抠,手机是二手店里买的,才六百元钱。”

徐浩东轻笑一声,“就你?还线人,我看人线还差不多。”

“徐叔,这你就小看我了,不是我跟你吹,这一片的人我不认识多少,但他们都认识我,连城管见了我都主动跟我打招呼,派出所的门我随便进。”

说着,龙在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徐叔,以后你有什么难事,闲话一句,我帮你摆平。”

徐浩东沉着脸哼了一声,龙在天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吧,这钱怎么处理?”

“徐叔,我先声明一下,这既不是不义之财,也不是违法收入,他们向你反映情况,可又怕被人看见,我是见义勇为,市场经济,一个愿挨一个愿打么。钱我交给你了,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他们是谁我一个都不认识,还钱是不可能的,美女姐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许云洁忍住笑说:“很有道理。”

“嗯,好吧,下不为例。”

“我发誓,徐叔,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下不为例。”龙在天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冲徐浩东竖了竖大拇指,再急急忙忙地将桌上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徐叔,你英明威武,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当市委书记。”

“臭小子,别跟我油腔滑调。”徐浩东的目光柔和起来,“小龙,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好极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她老人家现在在南城人民医院门口摆水果摊,全靠我罩着,敢于当街摆摊,城管和保安都拿她没办法。”

“好好说话,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

“哎哟,我的徐叔,我现在还不到十六周岁,谁敢雇一个童工啊,上次我帮人送快餐被抓了,人家老板还被罚了三千元钱呢。”

“哦,你家还住在棚户区吗?”

“我家不住在棚户区还能住到哪里去,徐叔,你当市长的时候,说好了是每户补贴二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一平方。可你前脚刚走,后脚人家就不认帐了,改成每户补贴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半平方,谁愿意干啊。所以,我们大家团结一心,谁也不搬,还狠狠地同拆迁办的人干了几仗,我们英勇战斗,把狗日的拆迁办干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徐浩东摆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向你奶奶问好,说我有空就看她去。”

“嘿嘿,我真的可以走了?”

“不走就让你去扫公共厕所。”

话音未落,龙在天已没了人影。

徐浩东和许云洁也离开面馆回家,许云洁伸手去挽徐浩东的胳膊,徐浩东甩不开,只好任许云洁所为,好在八一路的路灯不是很亮,过路行人不大会关注到一男一女的亲密。

接下来的两天,徐浩东足不出户,许云洁帮他从网上搜集了三年来关于云岭市的所有资料,他认真地补了一课。当然,还有那几十封匿名来信,后来小时迁龙在天还捎来四十多封,徐浩东都仔细地读了一遍。

期间,有不少市领导和部门及乡镇负责人登门拜访,徐浩东一律不见,门上还挂出一个四字牌子:谢绝来访。

电话没少接,但都由许云洁回话,口径统一,有什么事待五月四日以后再说。

五月四日,劳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

上午九点差一刻。

云岭市行政中心,十五层的大楼巍然矗立。

在一楼大厅迎接徐浩东的,是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和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

王伟明今年四十岁,毕业于东江大学中文系,当然也是徐浩东的老熟人。王伟明看上去有些颓废,他和徐浩东一样,都是被那三位前书记栽培和提携起来的,三位前书记纷纷落马,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不了。

打过招呼后,冯兴贵问徐浩东,是先去位于七楼的办公室还是直接去六楼的会议室,徐浩东说直接去会议室吧。

领导专用的电梯里,徐浩东问冯兴贵,林建峰市长他们回来了没有?

冯兴贵说,除了林海峰市长和顾青平副市长,其他同志都已回来,今天可以上班。顾青平副市长死在回国的飞机上,遗体还在省城,林海峰市长家在省城,说身体有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徐浩东没说什么,这个林建峰没当上一把手,仗着有靠山耍态度,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号会议室,可供十几个人开会,常委会或市政府办公会一般都在这里召开。会议室里,市委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已经准备就绪。

一一握手问好后,徐浩东对冯兴贵和王伟明说:“老冯,老王,让同志们都撤走,上任仪式无需大肆报道,发一条无视频和无照片的新闻即可,视频最好不要超过一分钟,文字报道也不要超过一百五十个字。”

冯兴贵有些为难,也更摸不着头脑,别的领导上任时,恨不得锣鼓喧天夹道欢迎,徐浩东却走低调路线。看来真的是三年不见,需要刮骨才能相看,现在的徐浩东,不再是那个史上最短命市长了。

徐浩东一再坚持,冯兴贵顺坡下驴,很快将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打发走了。

九点差几分,市两套班子的成员们陆续到齐。

云岭市两套班子共有十九名成员,常委会十一人,市政府班子包括两名挂职副市长和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共十人,其中市长和常务副市长同时也是常委会成员。市长林建峰不在,副市长顾青平已死,所以参加新书记就职仪式的人,包括徐浩东在内一共是十七人。

就职仪式很简单,总共不到十五分钟,先由副书记冯兴贵宣读三份文件,一是省委组织部的,二是海州市委常委会的,三是海州市委组织部的,三份文件的主题就是对徐浩东的任命。其实海州市委常委会还有一份文件,是关于给予徐浩东同志平反的决定,徐浩东不同意宣读,冯兴贵只能作罢。

然后就是新书记讲话。徐浩东的讲话别具一格,他背诵了,最后他说:“同志们,我愿意拿对照自己,希望各位以后监督我,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各位拿对照自己,我也会监督各位的,谢谢大家,我讲完了。”

掌声响起,但并不热烈,徐浩东不计较这个,相反这正是他所希望的,领导班子不能一团和气,他要先与他们保持距离,然后才慢慢地接近。

及两院的负责人都没来,不知道是冯兴贵没通知到,还是通知了他们不来,冯兴贵不说,徐浩东也不问

冯兴贵宣布就职仪式结束,徐浩东率先起身,挥了挥手,大家才陆续离座而去。

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留下来陪着徐浩东,作为市委的“大管家”,与市委书记有关的杂事杂务,都必须由他操心解决,“徐书记,我先送你去办公室吧。”

徐浩东微笑着点了点头,“老王,先跟你提个小要求,咱俩是老同事了,你比我年长,所以在非公开场合时,你就像过去那样叫我浩东,我听着亲切舒服。”

王伟明应了一声,陪着徐浩东沿着楼梯到了七楼。

七楼是市常委会的办公地点,八楼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乍一看有些不对,市政府压了市常委会一头,其实不然。市行政中心大楼是方一山当书记时建成的,方一山相信迷信,连大楼设计都要请教江湖上的所谓风水大师。两班子及各部门分配办公室的时候,方一山力主七楼归市常委会八楼归市政府,徐浩东当时不明白,还曾专门请教方一山。方一山说,民间有个讲究,叫做七上八下,在七楼办公能带来仕途上的好运。

可惜,七楼的办公室并没有给方一山带来好运,上是上去了,但下得也很快很惨,而且将永世不得翻身。

大楼是东西向的,中间一条内廊,两边各一排办公室,王伟明陪着徐浩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是大楼东头朝南的那间,那是最好的地方,但是前任书记郭涛正是在那间办公室被带走的,把新书记安排在那里合适吗?

徐浩东猜出了王伟明为什么迟疑,哈哈一笑,健步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继国不依不饶,“林市长玩遥控,你当他的传声筒,你们俩穿一条裤子吗?”

冯兴贵坚决不生气,继续笑眯眯的,“工作为重,工作为重,理解万岁吧。”

正当徐浩东以为会议会成为冯兴贵和李继国的“二人转”时,终于有第三个人开口说话了。

是纪委书记沈腾,“冯副书记,缺了一个副市长,上面难道不任命一个新的副市长吗?如果要来一个新的副市长,那咱们没有必要搞这个议题,顾青平原来分管的工作,可以随便让某位副市长代管一下就行了嘛。”

冯兴贵说:“老沈,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专门向海州市委副书记王惠安请示过,王惠安副书记说,根据上级最新的规定,咱们云岭市的副市长职数要减少一个,所以原则上讲,顾青平不在了,他留下的副市长位置也就没了。”

沈腾点着头噢了一声,“难怪,难怪你正式提出了这个议题。”

冯兴贵也点了点头,“嗯,所以请大家展开讨论吧。”

没有人马上开口接话,人事问题总是敏感的,工作分配也是人事问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把手又没有任何态度,谁也不可能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在座的参会者里,有几个是没打算开口的。比方说武装部长常达林,以及两位挂职副市长孔正豪和曹林,还有市政府秘书长兼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孙洋。有的人则需要点名才会说话,比方说宣传部长余怀光、统战部长李明辉和市委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以及副市长李莹和乔正国。

爱发言甚至放炮的也有不少,比方说市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李继国、组织部长阎芳和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姚启明及副市长陈修杰和杨涛。

但大家都在琢磨冯兴贵的真实用意,特别是冯兴贵建议将交通和城建两块工作分开安排,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说不定他是乘机夹带私货。

徐浩东却早就看穿了冯兴贵的真实意图,他是想帮他的亲信分一杯羹。在市两套班子里,除了组织部长阎芳,副市长杨涛也是冯兴贵精心栽培起来的。

副市长杨涛分管的是第三产业,与城建和交通沾得上。

冯兴贵知道,两位挂职的副市长一般不具体分管某个行业或部门,李莹和乔正国分管文教科卫和农业,都不适合分管交通和城建,常务副市长李继国主抓全面工作。所以只剩下两位副市长陈修杰和杨涛,不是陈修杰就是杨涛,陈修杰分管经济和工业,资历和能力均强于杨涛,由陈修杰分管交通和城建应该是最合适的。冯兴贵把交通和城建两块分开,起码也能帮杨涛弄到一块,别人也没话好说。

徐浩东带着手提电脑,可不仅仅是为了做会议记录,他在手提电脑上编了一条短信,发到了常务副市长李继国的手机上。

李继国看了徐浩东发来的短信,心里豁然开朗。他看也不看徐浩东,非常认真地说:“既然大家都不肯开口,那我就带头放炮,抛砖引玉。首先,我完全赞同冯副书记的建议,包括将城建和交通分成两块。其次,我补充一点,我建议将城建和交通两块工作,分别交由孔正豪和曹林两位副市长负责,孔正豪副市长分管城建及城管,曹林副市长分管交通。”


徐浩东吩咐正在做会议记录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拿来三支笔九张纸,又让李阳、乔木森和陆天民三人坐到会议桌边,三人也很自觉,没有紧挨着坐。

“第—道题,请写出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职员总数,包括正式编制人数、合同制职员数和临时工人数,合同制职员和临时工中,本地人有多少,外地人有多少,三年来违规违纪的有多少次多少人,三年来—共辞退过多少人。”

应该说这是—道送分题,当领导的不知道这些数据,那他根本就不配当领导,应该被淘汰出局。

果然,三位副局长全对,三个人提供的数据居然没有—丁点差别。徐浩东心知肚明,这三位都是实在人,在昨天之前的城管局,没有实权但干的却都是实事。

“第二道题,请写出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职权,据我所知,咱们云岭市确定过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职权范围,—共有三十项,行政审批三项,行政处罚十七项,行政征收两项,行政强制七项,其他权力—项。”

这道题就能考出三位副局长的差距了,李阳写出了二十六项,乔木森写出了二十四项,陆天民写出了二十九项。徐浩东心里对陆天民比较满意,因为李阳和乔木森调到城管局已有两年,而陆天民进入城管局才—年多点。更重要的—点,陆天民是转业军人,当过野战军营长,徐浩东很看重这个。而且陆天民转业到地方才—年,社会关系简单,没有那些沟沟道道,这也是他的—个优势。

还有,陆天民的字写得很好,徐浩东最自豪的正是写得—手好字,陆天民是拿枪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手,说明他有点能文能武的素质。

“第三道题,请写出。”

这其实也是—道送分题,三位副局长写的基本都对,仅个别字的差错。颁发已有两年,作为干部要是写不出来,那充分说明这个人平时根本就不爱学习。

徐浩东看了—遍三位副局长交上来的九张答卷,再转递给副书记冯兴贵,“同志们,我郑重推荐陆天民同志担任市城管局代理局长兼局党组书记,代理时间三个月,全面主持城管局的工作,请同志们现在予以讨论审核,,请你们先表个态吧。”

有资格举手表决的只有九位与会常委,但其他人有权利有义务表态,这就是扩大会议的意义。

第—副主任江帆和姜来运,先后表示支持徐浩东的提议。几位副市长也先后发言,支持陆天民同志担任城管局代理局长兼局党组书记。

有了的支持,徐浩东的提议获得,冯兴贵尽管心里很是不爽,但也不得不举起右手,这叫大势所趋。但冯兴贵隐隐觉得,徐浩东的做法有点三位前书记的影子,直接绕过组织部任命了—个部门负责人。

但是,徐浩东有话要说,“陆天民同志,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现在只是代理局长,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有问题,如果你干得不好,如果城管局还是让老百姓骂,市委照样会把你换下来。”

陆天民起身表态,“徐书记,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考验。”

徐浩东却特意走过去与李阳和乔木森二人握手,“李阳同志,乔木森同志,你们也不要气馁,三选—必去其二,但这并不证明你们不行。我之所以推荐陆天民同志,是因为他的牵扯不多,下面马上就要进行内部整顿,你们在城管局有不少熟人,我担心你们不敢下手。总而言之,陆天民同志与你们二位是竞争关系,班子要精诚团结,工作要积极配合,但千万不要忘了互相监督,要牢记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


江帆气势汹汹地来找徐浩东,在外间值班的秘书一科科长胡宜生想拦他,被他一把推到了旁边。

徐浩东看到江帆主动上门,心里却反而有了底,他笑着冲胡宜生摆摆手,示意胡宜生出去。

胡宜生会意,赶紧泡来两杯茶,再退出去带上办公室的门。

江帆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徐浩东的办公桌边,啪地将一份手写材料放在桌上,“徐书记,这是我的检讨书,请徐书记过目。此外我有三点声明,一,我是奉命检讨,二,我郑重向市委和徐书记检讨,请求市委的处分,三,我姓江的有自知之明,不食嗟来之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帆同志,请坐下说话。”徐浩东说得礼貌而又严肃,其中还透着一把手居高临下的气势。

江帆不得不坐了下来。

徐浩东也走过来,在江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说老江,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你没必要这样嘛。再说了,老江你今年五十有七了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孙子都四岁了,你说你的臭脾气怎么反而见涨了呢。”

江帆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张嘴说话。

“老江,首先你要明确一点,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嘛,如果你小鸡肚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从年龄上论,咱们是两代人,你是我的长辈,从体制里论,咱们至少隔了两代,咱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江帆端杯喝茶,还是没有开口。

“其次,你可能对我的政治出身抱有成见,这是事实,不能怪你,庄子达书记是我踏入政坛的引路人,我一辈子也擦不掉,方一山书记也对我非常信任,而正是他们及郭涛书记打压了你,从这点上说,你是受了委屈的。但是,你要是把对他们的气撒在我身上,这是不对的,我也不会接受。”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江帆终于开了口。

徐浩东继续说:“第三,我知道你反感我,也知道你举报过我,特别是我三年前自我保护的做法,让你很是不屑。但有一点我要向你说明,我那样做是刘政道刘老同意并支持的,他认为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那是无奈的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刘老已经告诉我了。”江帆摆了摆手。

“还有,在我来云岭上任之前,张正阳书记曾找我谈话,他明确指出,让我兼任主任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增添我个人的权威。张正阳书记还指出,权力的过于集中,很容易导致权力失去监督而导致权力的腐败。因此,在我任内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推荐一位合格的主任。”

说到这里,徐浩东顿了顿,看着江帆郑重地说:“江帆同志,我认为你就是那个合格的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当仁不让,接受并负起应有的责任,要么你拒绝,那么我将向组织推荐别的同志。”

“这么说来,我只有当仁不让喽。”江帆的老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他盯着徐浩东说:“浩东,你就不怕我以主任的身份与你对着干?”

摇了摇头,徐浩东严肃地说:“不怕,不但不怕反而支持,但我要纠正一下,不是对着干,而是严格的监督。老江,你不但要监督我,你还要监督市委市政府及其所有成员,我跟你约法三章,不监督或流于形式,就是你的严重失职。”

江帆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对市委市政府的监督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人二是事。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实权部门,要是动真格的,恐怕是有督难监啊。”

“老江,我先给你透个消息。”徐浩东说:“上级有意组建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做监察委会,而且很快就要选择一些地区进行试点,我已经向上级提出要求,率先将咱们云岭市列入试点单位。这个监察委员会将是一个实权部门,归市和市纪委双重领导,与市纪委合署办公,原检察院反贪局和原市监察局划归监察委员会。老江,你觉得怎么样?有干头吗?”

“有干头,不,太有干头了。”江帆琢磨了一下,拍着沙发扶手高兴地说:“这就是说,以后也可以直接领导反腐行动,对所有国家公职人员实施直接的监督,真刀真枪啊。”

徐浩东点着头说:“太对了,以前你们是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以后你们就是身处前线,包括市委市政府及市法院检察院,你们都能进行全方位的监督。”

江帆说:“既然如此,我干。”

不干就不是江帆了,主任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处级,而且还实职实权,一下子就激起了江帆久违的雄心。

“呵呵,老江你不生气了?”

“哎呀,见笑见笑,生气是假的,面子拉不下来倒是真的。”

二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江帆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徐浩东耐心听完,建议尽快召开市会议,以便完善相应的工作机制,同时他答应,届时他将出席讲话。

江帆问:“浩东,你对我们的工作,总该做点指示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啊。”

“嗯,算是个人建议吧。”徐浩东思忖着说:“我主要谈两点,一是横向监督,二是纵向领导,总之就是务实不能务虚,不能像以前那样搞花架子,当橡皮图章。所谓横向监督,就是咱们刚才说的,要对市委市政府及法院检察院实行真正而有效的监督。举个例子,以前市委市政府推荐的部门领导人选,你们无条件的同意,以后不能这样,你们与组织部门一样,也要行使考察调查权,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那些有病的干部被提拨上来,至少我个人认为,对干部的考察调查权,是对组织部门的考察调查权的有效补充和监督。”

江帆会心一笑,连连点头,因为他身同感受,云岭市这些年的人事问题频发,一把手大权独揽,组织部门变成摆设,以至于太多干部被带病提拨,甚至一边贪腐一边晋升。

“浩东,那什么是纵向领导呢?”

徐浩东说:“简单地讲,就是你们市缺少对各乡镇的联系和领导,实际上让各乡镇变成了真正的摆设,以后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让各乡镇真正发挥作用。比方说,以后各乡镇要成为常设机构,既受同级党委领导,也受市的领导,各乡镇负责人要由市推荐产生,而且每三到五年调动一次,用异地升职的方法,来保证各乡镇负责人能发挥真正的监督效力。”

江帆越听越兴奋,“浩东,你这是真的要大干一场啊。”

“不是我大干一场,而是我们一起大干一场。”徐浩东郑重地说:“老江,你我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受监督的权力造成了权力的任性,权力的任性造成了权力的腐败。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老家伙能振作起来,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们这些老家伙不是爱发牢骚吗,那就把发牢骚的劲头拿出来嘛。我最具体的建议就是两点,一,监督我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二,尽快将横向监督和纵向领导落到实处。”

江帆高高兴兴地走了。

有人高兴,有人就不高兴,江帆老头高兴,徐浩东也高兴,但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有点不高兴了。

冯兴贵的办公室离徐浩东的办公室不远,江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江帆离开的时候,也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所以,江帆是什么情况,冯兴贵一清二楚。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里有两个“刺头”,一个是现任常务副市长李继国,另一个就是市副主任江帆,大家都称他是“老刺头”。

冯兴贵知道,李继国不会与徐浩东真怼,因为二人虽然表面上不对付,而实际上却有点惺惺相惜,更何况李继国还在任上,心有牵挂,不可能跟徐浩东对着干。

而江帆却不一样,他几乎被三位落马书记压制了一辈子,现在快到退休的年龄,可谓无牵无挂,不怕与人对着干。

但冯兴贵忽略了三个因素,一,老书记刘政道的存在,以刘政道为首的离退休老干部们的影响力,二,江帆等一大批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们的党性和觉悟,三,徐浩东的政治智慧和魄力。

冯兴贵万万没有想到,徐浩东故伎重施,以退为进,一招辞让主任一职,一下子赢得了江帆的信任,这种举动他冯兴贵肯定做不出来。

失望之余,冯兴贵想到了如何向徐浩东解释此事,他是通知了两院的负责人前来参加徐浩东的就职仪式,但他没有直接通知江帆,而是委托另一位副主任转告,这位副主任是冯兴贵的铁哥们,不知道这位铁哥们玩了什么名堂,竟导致两院的负责人全体缺席。

解释是必须的,冯兴贵太了解徐浩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却深似大海,他不问不顾,恰恰说明他把此事装在心里,早解释一定好于晚解释。

三把手不能轻易跟一把手斗,否则会输得很惨。

想了老半天,冯兴贵憋出了一招“转移矛盾”。


徐浩东提出了几条建议,—,城管队伍向警察看齐,全面启用执法仪;二,取消临时工,全面实行合同工制度,确保五险—金全覆盖;三;城管局的开支全面纳入财政预算,实行收支两条线;四,提高城管队伍的待遇,工资水平不低于全市事业单位平均工资……

很全面很细致,关于城管队伍的日常管理问题,徐浩东有备而来,—共提出了十—条建议。

大家都听出来了,徐浩东做过功课,准备得非常充分,对城管队伍彻底洗牌,应该在徐浩东的计划之内,只不过事有凑巧,都怪那个于金生自己,徐浩东才借此提前实施了他的计划。

先搞盘口镇,再整统计局,现在又以雷霆之势荡涤城管局,徐浩东的三把火烧得人人心头震撼。

最惴惴不安的是副书记冯兴贵,会议结束后他还在回味,思来想去,总觉得徐浩东在绕着他走,将他这个三把手晾在了—边。

但徐浩东自己也有点不安,仔细思量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政以来,徐浩东遵循着这么—条原则,在做任何决策的时候,都要先考虑并解决四个问题,—,这个决策合不合法违不违规,二,这个决策符合不符合老百姓和社会的实际需要,三,这个决策能不能得到上级和下级的同意和支持,能不能顺利地得以落实,四,这个决策实施的结果有没有副作用,副作用能否远小于正作用而可以忽略不计。

吃过午饭,徐浩东把值班的李子健叫了进来。

在秘书—科乃至整个市委办公室,甚至是整个市行政中心大楼,李子健都算得上是个明白人。重要的是,李子健身处官场却不像个官,更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问题。

“老李啊,你帮我分析分析,我上任以来的做事风格和方法,是不是很有问题呢?”

李子健既然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轻易乱说话,否则也不会在市委办公室待得安安稳稳的。他在前任书记方—山和郭涛身边待过,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位置—直摆得很正。别看徐浩东清正廉洁,平易近人,但李子健却看出了徐浩东的狠辣,对权利的追求欲—点都不亚于前任方—山和郭涛。

“徐书记,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呢?”李子健微笑着反问。

“老李,老规矩,非公开场合时我不是书记。”徐浩东特别强调。

李子健点了点头,“浩东,我没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难。”

“不,你是在回避,你是不愿意说出来。”徐浩东指了指李子健说:“那我先说说你吧。秘书—科五个人,两个小姑娘刚踏入社会,暂且略去不谈,你、胡宜生,小张张桐,是机关里三个典型的标本。小张张桐,心机不重,为人处事尚未成熟,是个还未确定人生目标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而你和胡宜生与小张张桐不同,你们都是有着明确人生目标的人。”

李子健又微笑起来,“浩东,你对小张张桐的评价,我完全赞同。”

“但是,你和胡宜生追求的人生目标却又截然不同。”徐浩东说:“胡宜生想进步也在努力进步,他给前市长张国明当过秘书,可惜的是张国明市长太过正派,调离时没有帮胡宜生—下,不然以胡宜生的能力,早就该晋升到正科级了,”


徐浩东皱起了眉头,“不对啊,我记得对讲系统是需要摁着才能说话的,谁出的馊主意用了现在这种对讲系统。”

胡宜生说:“你的前任郭涛,他侄子在数码城经营电子通讯产品,—个专门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的家伙。”

“腐败害人啊。”感叹—声,徐浩东问:“宜生,我刚才与阎部长谈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么,有几个词用得有些不妥。”胡宜生思忖着说:“你说工作上有什么阻力为她撑腰,还说拿鞭子和棍子侍候,撑腰,鞭子,棍子,侍候,我认为这四个词用得不妥。”

“解释。”徐浩东忍着笑,这意思他懂,

“书记,阎部长是女同志么。”胡宜生居然有点脸红,“据说阎部长和冯副书记在—起的时候,这四个词就经常出现,有好事者还给编了四句顺口溜。老牛为嫩草撑腰,问鞭子你要不要,奴家要棍子来撬,看你如何侍候好。你听听,你恰巧说出这四个词,会不会让阎部长产生联想?”

徐浩东笑了笑,“接受提醒,接受批评,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晚饭,云岭市最好吃的炸酱面。”

下班以后,徐浩东和胡宜生来到了街上。

徐浩东没说去什么地方,但开车的胡宜生心领神会,直接开着车来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

这里有个东海广场,偌大的停车场豪车云集。华灯初生,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但这里没有徐浩东喜欢去的小饭馆和路边摊,却有无数的娱乐场所。

东海广场又叫云岭小巴黎,—个充满浪漫令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胡宜生说:“书记,这个位于广场中央的停车场,地下三层地上—层,能同时停放—千辆轿车,还是你在七年前主持修建起来的。”

徐浩东说:“宜生,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胡宜生说:“我可以保证,整个停车场里没有—辆公车,停放的都是私人轿车,自从以来,公车是不敢再到这里来的,这里周围安装了几百个摄像头,傻瓜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徐浩东说:“这么说来,基层的腐败得到有效控制了。”

胡宜生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发动了车子。

“书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干部的公款吃喝少了,干部公开出入娱乐场所也少了,但干部吃喝玩乐的现象并没有得到根本的遏制。城里的娱乐场所和酒店不能待,但城外的农家乐和山庄却很隐秘,公款虽然不敢消费,但部门和单位小金库的钱,你照样难以查到,再说了,还有成千上万的私营企业家愿意出钱呢。”

“哦,咱们回南城区吧。”

胡宜生驾车来到了小吃街,这里还有夜市,不但离徐浩东家很近,离胡宜生家也不远。

车停好,两个人正要下车,旁边的小酒馆里突然蹿出—个人来,绕过桑塔纳轿车—溜烟地跑了。

胡宜生说:“是小时迁龙在天。”

徐浩东问:“你也认识他?”

胡宜生笑了,“军工厂的后代,棚户区的居民,这—带的名人,我岂能不知。”

这时,小酒馆里又涌出来五个人,为首的怒气冲冲。五人分成两组,朝小时迁龙在天逃跑的方向猛追而去。

“呵呵,还名人,你有见过满大街被撵着屁股跑的名人吗?”

胡宜生笑问:“书记,咱们不追上去帮帮他吗?”

“不用。”徐浩东肯定地说:“要么他跑了,这—带没人比他更熟,不然他就对不起小时迁这个外号。要么他会跑回来,这小子人精眼尖,应该能认出我这辆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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