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竟选择留我一命，放我走。
公主满目嫌弃地看着我：「楼絮，你是真的很笨。我父皇不喜丞相，丞相倒台是迟早的事情，你何苦把自己搭进去。」
「你对我下毒，哪怕伤不到我什么，父皇也绝不会再许你留宫里。」
我缄默不语。
公主不明白，复仇一事，我能等得，我爹却等不得。
我娘死后，我爹无一日能阖上眼安眠，熬干了精血。
能撑到现在，全靠恨意吊着一口气。
纵我不出手，我爹说不得也会直接杀上相府，与他们同归于尽。
我不忍再见他行尸走肉，亦担心来日皇帝会心软，像对礼部尚书那样，高抬一手放过林相一家。
那我爹所做的一切，便成了笑话。
我朝公主跪下叩头，谢她的不杀之恩。
公主却摆摆手，说不必谢她。
「你的命，是你爹换来的。」
「是你爹，跪在御书房，哭得涕泪横流，说护不住娘子，如今连女儿都护不住。」
「唉，哭得我父皇心软也心烦，索性罢了他的官，免了你的死罪，叫你们父女二人明日便滚出京城。」
21. 出了宫，回到家。
我爹已将行囊收拾好，对我道：「絮儿，咱们回家。」
我们父女入京时，双手空空，仅背上一个包袱。
如今要走，家累也照样不多。
除了背上的包袱。
我爹手上只多了一个骨灰坛。
里头装着我娘的骨灰。
我手上也只多了一个木箱。
箱子里头，装着公主私下给我的金银财物。
足够余生我们父女生活无忧。
我雇了一辆马车，又请了两位镖师护送。
我爹树敌太多，我怕出了京城地界，会有人追杀我们。
可沿途一路慢慢走，走得草树知春，我爹从双鬓微白到满头华发，仍旧安安稳稳。
没一个来寻仇的。
待终于回到晋州，两位镖师离去前，对我说：「小娘子既有暗卫保护，又何苦花钱买咱们。」
原来如此。
想是那位心软的皇帝惜才，念着君臣一场，不忍我爹横死。
回到晋州，我爹走亲访友，又替我寻了两位极好的先生。
一个教我读书写字，一个练武强身。
直至我十五及笄，京中传来消息，皇帝立公主为皇太女。
同时，科举开设女科。
女子亦能如男子那般，参加科考，入仕为官。
我爹听闻这个消息，似是松口气般，朝我笑道：「往后，女子也有出路了。」
「我的絮儿，也能出去闯出一番天地，不用再困囿后宅，荒度一生。」
「爹放心了。」
「你娘等我许久，爹也该去陪她了。」
当晚，我爹溘然长逝。
享年三十三。
我遵他遗命，将他与我娘合葬。
死生轮回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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